生存迫使我長期離家漂泊并且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xí)慣,我一直帶著電影夢想在游蕩,在’電影’和’生意’間不斷地徘徊著,因此我很少回家。一個人在外飄得久了,’家’開始變成一種沒日沒夜的思念,而記憶里那些與’家’緊密相關(guān)萬事萬物,孩提時的中學(xué)同學(xué)、朋友,也開始變得遙遠和模糊。我偶爾會想起某一張曾經(jīng)與己朝夕相處熟悉的笑臉,可怎么也想不起與笑臉對應(yīng)的名字,又是倒是想起了某個可愛的人名卻記不起與名字對應(yīng)的臉龐了,記憶里的東西太破碎了,為此我們不得不感嘆似水流年的殘酷!
08年歲末,我終于暫時性的扔下了身邊一大灘瑣碎的生意,帶著游子回家過年的激動心境,到了闊別多年的家。臨近村頭,沒有熱淚盈眶的激動,取而代之的倒是滿腹的恐慌和不安,總覺得自己在外飄得太久,冷落了那么多可愛、讓自己牽掛的朋友和親人。
和家里人、叔伯、堂兄弟姐虛寒溫暖之后,我就急急的打聽孩提時的那一伙同學(xué)。
“黑娃,現(xiàn)厲害,都出國了!人多年不回家來,倒是給他爹媽寄了不少錢回來,聽說他爹媽在城里面買了房子,有出息的很!”大伯著煙袋灰給我說。
我又更深的問了黑娃的情況,得知:黑娃在高中畢業(yè)之后就沒上大學(xué)了,盡管拿到了某體院的特長生錄取通知書,但是由于昂貴的學(xué)費,終于使他老實巴交的父親揚起憤怒的娩方錄取通知書搗了個粉碎。后來縣上人事局組織勞務(wù)輸出,黑娃很順利的報了名去了新加坡。黑娃沒有上體院,多少讓我很是遺憾,我至今還記得黑娃因為當年全市1000米賽跑獲第一名的情景。200元的獎勵給父母如實上交了190元,剩下的10元被黑娃很大方的給我們一伙玩伴買了一大堆的瓜子和糖果,雖然黑娃的母親以十元錢可以灌5斤油、可以稱22斤鹽為由朝黑娃狠狠的摔上了一記’敗家子’耳光,黑娃依然信誓旦旦的表示,我以后當了用動員可以給你灌更多的油,稱更多鹽!當運動員作為黑娃的夢想,他未能用夢想兌現(xiàn)自己對母親的承諾,卻用另一種生存方式了結(jié)了父母的夙愿。我亦沒有理由為之嘆息或是為之感嘆,這期間的喜與悲或許只有黑娃知道。
后來堂兄姐弟又陸續(xù)給我說起了一些少時的玩伴,現(xiàn)在的情景大抵都如是這般:取了老婆生了子,農(nóng)忙時節(jié)起早摸黑在莊稼地里揮汗如雨,農(nóng)閑時總會攬起被褥四處奔波尋活干,掙錢維持生計。日子倒還得過湊活。但是我想,無論如何他們每一個人現(xiàn)在得到的生活,絕對不是年少時的夢想中的那個結(jié)果。
在他們看來唯一比較慘的還算栓光,起先娶了老婆,也照例生了兒子,只因為一心癡迷音樂,不干實事,竟招些朋友整日里只顧了咿咿呀呀、嘰嘰呱狐的打鼓彈琴浪費時間,栓光會做生意的父親突然因腦溢血走了,沒多久,還算殷實的家境也被栓光在敲打彈唱中給敗光了。有一天老婆抱著兒子,也和一位類似自己父親一樣會做生意的男子給跑了。從此以后栓光浪跡在外,就再也沒了音訊。
記得很小的時候栓光給我說過,他的夢想是長大后要做一位歌手的,像崔健一樣!可惜的是,而今他并沒有成為崔健.….
臨近歲末,鄉(xiāng)里人家都有備年貨的習(xí)慣。父親提議我也上集市轉(zhuǎn)轉(zhuǎn)。集市上的貨物可謂之琳瑯滿目,名目繁多,最耀眼的要算豬肉,充斥的眼球(孩提時,人們生活水平低下,集市上肉類很少)
***!有人大聲的吆喝著我的名字。我回過頭,見一男子看著我。多年不見了,現(xiàn)在那發(fā)財?我滿臉疑惑的注視著他試圖尋找某些相識的記憶。后來還是對方說了名字我才尷尬的賠不是??蔁o論如何我也不能把眼前這位手持殺豬刀的中年男子和自己中學(xué)時期那位才華橫溢的同學(xué)聯(lián)系到一起。干溝萬壑的額頭下,墩胖而油膩的臉龐中間凸顯出了一排被煙巻熏的蠟黃的牙齒。當初你不是徒步去陜北走訪路遙家鄉(xiāng)?撰寫《尋找路遙》么?而今.…..我試探性的詢問,不等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他大聲的笑過之后,表示,我確實試圖走過,但是當發(fā)現(xiàn)自己餓得兩眼發(fā)黑的時候所有的夢想都是不切實際的。
隨后有客戶買肉,他撂下一句,回頭到我家喝酒!去忙自己的豬肉生意了。
哪一刻我很確定,這位買豬肉的朋友再也回不去了,他的文學(xué)夢想,和過人的寫作才氣,終究會被油膩的豬肉所代替或已經(jīng)替代。
通過回家我也終于明白:夢想終究只是夢想,再過美好的設(shè)想在生存面前,一切都要歸于平靜和安寧。在生存面前我們只能隨遇而安!掙扎的結(jié)果只會使自己滿身傷痕,而生活依舊.…..
五天后我離開了家,趕往公司后,很努力的繼續(xù)張羅起了自己的生意!同樣我也確定,我兒時的電影夢想,將離我越來越遠,越來,
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