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金一諾
我像是立在云端之上的靈魂,看看身后熟睡的自己,毫不猶豫邁入那些熟悉的景物之中。
——題記
一切的事物都像被記憶的黑白底片封存,我的進入,讓一切回歸了本來的色彩。我站在老宅的門口,一場在夢的記憶里關于童年的旅行開始。
初升的陽光散散地照在田埂上,菜畦里。我在灌溉渠邊漫步,田里是齊膝高的麥子,油菜也露了頭,手撫過,一抹翠綠。桃樹還未開花,鼓囊囊的花苞上,綴著的應是昨夜稀疏的雨,陽光照耀,如珠寶般炫目。電線上,立著幾只灰雀,撲扇著翅膀,嘰嘰喳喳,交頭接耳。老柳樹下,迎春也已爛漫。
流螢牽引著,我登上銹跡斑駁的燈塔。輕柔的月光灑向蕩內(nèi)潔白的蘆葦絮。萬點螢光于其間熠熠生輝。風掠過,藍色蘆花搖曳,輕舞。蛙聲,此起彼伏,蟈蟈兒,在夜暮中吟唱。芙蓉浦中,已然鉛華洗盡,天然去飾。
天亮了,我獨自搖著船。河里,是皮膚黝黑男孩兒們。笑著,打著。他們撲向鯉魚,草魚……草魚,鯉魚……又從他們身邊游過。石橋下,難得一片涼陰,自然成為了女孩子們戲水的天堂。
我坐在石頭上,桔林里,遍地金黃。稻谷成熟的氣息飄遍了千家萬戶。山腳的河水,潺潺地,不住流動;山上的小路,彎彎曲曲,落滿白果。
夕陽漸漸下沉。遠處飄來桂花的恬香,天邊的 云彩暗淡了幾分,風,大起來了。雪,大片兒,小片兒,如傾倒般下落。湖,迅雷間凍結(jié)了。一陣寒風吹過,我在冰封的湖上發(fā)抖,我仿佛聽到了一個聲音:起風了,回家吧,過去的,已是歷史。再睜眼時,一切都已不在了……
我看著自己的手,盡力去聞殘存的魚腥味、稻香味還有白果的味道。然而,我悲傷的發(fā)現(xiàn),除了淚水,我未能從夢境中帶走分毫。
人們常常在現(xiàn)實中展望未來,而我似乎總將自己“圈在了房子里”①。我總是在為過去停留,有些人又一直在為未來行走。但就像紀伯倫②說的:停留中有行走,行走中亦有停留,這便是生活。何必執(zhí)著于過去,又何必堅信于未來?當我們懷念童年,殊不知,未來某一天我們會懷念現(xiàn)在的自己。也許,夢想告訴我的,便是這些了吧。放下過去,放下未來,珍惜現(xiàn)在,未來無憾,記憶無憾。
后記:庚子年九月十二日記夢,夢兒時,夢故居,恰燕去無留意、葉衰無繁枝之時。今年秋來,逢悲處,有感而發(fā)。作文以回憶少小歡愉事,停筆之時,不覺淚濕兩腮。
【注釋】
①選自《沙與沫》(冰心譯),原文如下:我的房子對我說:“不要離開我,因為你的過去住在這里?!钡缆穼ξ艺f:“跟我來吧,因為我是你的將來。我對我的房子和道路說:“我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如果我住下來,我的住中就有去;如果我去,我的去中就有住。只有愛和死才能改變一切。
②紀伯倫,黎巴嫩詩人、作家、畫家,著有散文詩集《淚與笑》《先知》《沙與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