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過了五十多歲,已知天命,我越發(fā)感覺,年輕人在工作、生活中,過早迎來順風順水、萬事如意的理想境遇,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樣的環(huán)境和待遇,極易讓人變成溫水中的一只蛙,使你逐漸喪失斗志、不思進取、丟失理想,最終在默默無聞和心安理得中,耗散了自己的青春與激情。
一、任何人的春風得意都不會持續(xù)一輩子
1985年7月,我從承德農校畢業(yè)后,就在家里等分配,覬覦著能等到縣農業(yè)局,或其他縣直單位通知我上班的消息。不想,由于朝中無人,外加自己老實順從,我乖乖地服從了縣教育局的分配,到我縣一所農中,教學生種玉米和種花生。從此,我走上講臺,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盡管學校是培養(yǎng)人的一片凈土,但在這片凈土中,時不時也會出現一塊兒僻壤。入職后,我越發(fā)感覺,只會一門心思低頭備課、認真上課,即便你愛生如子,但卻疏遠領導,不會溜須拍馬,不會表現自己,不善于表現自己,這樣的好老師,能夠贏得學生的愛戴,但卻不得領導的待見,評職稱和評優(yōu),也基本與這樣的老師無關。此類現象,即便是現在的各類學校中,也會都有發(fā)生的。
如今這所學校的教學樓早已人去樓空。紅圈標記處就是我們的辦公室,在這間辦公室里,我工作了9年。
1993年秋季開學,我所在的學校新分配來一名劉姓語文教師,此人非常不一般,很會來事,很會處世。但凡他稍微有個頭疼腦熱來學校上課時,校長馬上就會知道他是帶病到校的,而且在大會小會上表揚此人帶病堅持工作,值得大家學習。
與其同一辦公室的我們也是為此生疑,難道他和校長有心里感應,他咳嗽一聲,校長就能聽得見嗎。正當大家納悶時,答案卻被我找出來了。
一次,我在校長辦公室與校長談論班級工作時,此人手端茶杯推門而入:“校長,我們辦公室沒有開水了,再到您這里倒點開水,我吃點感冒藥,又感冒了……”說話的語氣讓人感覺已經病入膏肓了。我心想,不對啊,我才打的三暖壺開水,怎么一會就沒有了呢。我轉念又一想,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此人深受領導待見,在教學中卻有些肆無忌憚。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敢打學生,而且就打女生,而且專打女生的胸部。把女生叫到辦公室,女生背對墻,他面對女生,突然出手,就打在女生胸部,那是真下手打呀,把女生打得后背直撞墻。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心疼女生,每每遇到他打女生時,我都要向前力勸和阻攔……有個叫司珍菊的女生,被他懟胸時,女生臉上那剛直不阿的表情和神態(tài),現在,我還可歷歷在目。
任正非曾經說過:要警惕不會做事卻會處世的人受到重用。因為他們貢獻不了價值,所以才更需要經營好“關系”,他們更會看別人的臉色,更喜歡揣摩別人,投其所好。機關事業(yè)單位里,不乏這樣的人,學校里估計這樣的人也會有不少的。
1999年秋季,我離開這所學校,到北師大讀研時,他還在這所學校里教授語文。據說后來不到幾年,他就被調到他們村所在的小學教語文去了。后來聽說在小學教了不到二年時間,學校就將此人安排到了門衛(wèi),負責看護學校大門。手捧大專學歷,又是科班出身,曾經領導眼中的紅人,最后卻輪到給學校看大門,是能力不行,還是師德不好?還是什么別的原因?大家自有評判。
二、從1990年到1999年,我的年終考評始終是“合格”,甚至有一年是“基本合格”
從1990年到1999年,我在這所學校里工作了九年,期間,我主教化學,常年擔任班主任,教學之余,針對教學工作和班主任工作,我不斷總結歸納,發(fā)表多篇論文,其中《包裝批評》在中國教育報上發(fā)表,中考化學實驗加試成績,幾次全縣排名第一名。但是,即便就是這樣的成績,每年的年終考評,我依然不是優(yōu)秀。甚至有一年,領導竟然給了我一個“基本合格”。
領導你可以認為我基本合格,但是,我自己不能承認我是“基本合格”的教師,我堅決認為,我在學生心目不但是一名合格的教師,而且是一名優(yōu)秀的教師。如果我在年度考核表中簽了“同意”二字,豈不是自己承認自己是“基本合格”教師了嗎?所以,在那一年的年度考核表中,我堅決沒有簽字!
那幾年的年終評優(yōu),都是中心校校長,將兩個中學的校長和幾個小學的校長召集到中心校,趁夜深人靜、三更半夜,這些校領導在中心校反復“研究”,如何私分優(yōu)秀名額,等他們私分完了,名額也就所剩無幾了;然后這些所剩無幾的名額,再被他們安排給自己的親信和好友。因此,當你只會認真工作、不會溜須拍馬時,一切榮譽是不會光顧到你的頭上的。
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這一年的年度考核,我依然是“合格”。面對年度考核表中的“合格”二字,回想自己幾年來的辛苦付出,我的內心陡然充滿了極度的憤慨。本想找領導去理論,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吧,領導密謀決策的事,豈能因你的理論而隨便更改。前去理論爭辯,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落得打不著狐貍,惹得一身騷的煩惱。我的忍耐性格再一次讓我忍氣吞聲,但人的忍耐總是有限度的。于是,我拿起毛筆,集中我所有的憤慨和怒火,在考評表里重重地寫上了“很同意”三個字,后面還用了感嘆號。
可以想象,在中心校校長在我簽字欄的下一欄中,簽上“同意上述意見”字樣時,他的內心可能越發(fā)認為“此人不可救藥”了。從此,優(yōu)秀便越發(fā)疏遠了我,直到我離開那所學校,我都沒能混出個“優(yōu)秀”的樣子。
我的1997年年度考核表
三、我?guī)е啻号c激情走進那所學校,最后又帶著夢想與追求離開了那所學校
從1990年的25歲,到1999年的34歲,我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和最火熱的激情,奉獻給了教育事業(yè),奉獻給了那所學校,奉獻給了那所學校里的學生。我得到的回報除了每月幾百元的工資,還有學生對我“王老師”“王老師”的親切稱呼以外,幾乎再無任何東西。這既讓我心酸,但也讓我欣慰。我經常想,如果沒有自己年輕時遇到的不公正待遇,我是不是就此跟隨那所學校自生自滅了,是不是就不會有帶著夢想與追求離開那所學校的決心和行動,也不會有后來的后來了。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當慶幸自己年輕時的境遇。
1999年9月,我打點行囊,闊別我的兒子和我的媳婦,從一所鄉(xiāng)鎮(zhèn)中學出發(fā),來到國內師范教育頂級學府——北京師范大學讀研。讀研期間,我英語免修,我利用業(yè)余時間看書學習,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教師身份和經驗,做家教,以補貼家用和自己的生活費。
2001年7月 ,研究生畢業(yè)后,得到貴人引薦,我入職了國內龍頭教育出版單位,實現從教書育人到出版育人的逆襲。入職教育出版社后,我充分發(fā)揮自己十幾年的教學經驗,繼續(xù)踏實工作、勤勉進取,曾經幾次被評為年度優(yōu)秀員工。工作之余,我不斷思考研究,先后在核心期刊發(fā)表教育教學論文二十多篇,今年我將繼續(xù)向正高職稱發(fā)起沖擊。
優(yōu)秀員工榮譽證書
回望過去,我的人生不算成功,但也不是失敗的。我把那幾年自己的遭遇和領導對我的偏見,視為自己的人生財富和與現實抗爭的力量。是啊,既然我改變不了別人,那就盡力改變自己。
四、我們一家四口在首都安居樂業(yè),服務社會和人民
2006年9月,在我媳婦的授意下,我們在北京買了房,對北京更加有了歸屬感。由于我在北京工作,讓我兒子對北京這座城市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融合。
2017年11月,兒子從香港大學研究生畢業(yè)后,入職北京一家國企,并解決了北京戶口,我們的兒子讓我們兩口子非常欣慰。
2019年7月,通過親戚朋友幫忙,我們給兒子湊夠了首付,在北京為兒子買了婚房。目前,我兒子和兒媳婦自立門戶,工作日每天按時上班,每月按時還房貸。已知天命的我們兩口子,只愿兩位年輕人青春向黨、服務人民,不負韶華、不負時代!
2020年4月,我媳婦從河北興隆某鄉(xiāng)鎮(zhèn)退休,我們兩口子近20年的分居生活也終于宣告結束。目前,我媳婦在我單位尋得一份編務工作,拿拿報紙、收收信,我們兩口子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默默感受生活的幸福與美滿。
每隔一段時間,要么是我兒子他們小兩口到我家看看我們,要么是我們老兩口到兒子家中,看看他們,并小住一宿,享受四口人之家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五、請記?。耗贻p時的你,當得到不公正的待遇時,你的機會可能就來了
任何時候、任何單位都會存在不公平、不公正,只看我們如何對待了。對于年輕人來說,尤其是在基層工作的年輕人,當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時,莫要自暴自棄。要善于把不公與不平化為自己學習、思考的力量,化為改變工作環(huán)境和人際環(huán)境的動力,等待時機、抓住機會,實現自我、超越自我。不說一鳴驚人,但也令人刮目相看。
我已知天命,盡管我依然耿直、正直、執(zhí)著,但我目前只執(zhí)著于我的職稱了,除此以外別無他求。因為我們這里的職稱評審,完全看你的工作業(yè)績和科研成果。所以,盡管我已經是五次、六次參評正高了,但我依然為此執(zhí)著,并不懈努力。因為只有得來要費大功夫的認定資格,才是沒有水分的真正干貨。除此以外,我還是一貫地認真踏實工作,至于其他榮譽,我已慢慢看淡,予則取之,不予也無爭、無怨。
愿以此篇文章,與年輕人共勉,與廣大一線教師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