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期,很多男孩子做夢都想擁有一把自制火柴槍,希望自己能像革命烈士那樣英勇,像007那樣帥氣。
夢里的槍,象征著英雄,代表著勇敢,但現(xiàn)實里,它卻是危險的代名詞,會帶走夢想留下創(chuàng)傷,還有滿地的斑駁……
現(xiàn)在想來,小時候我踮起腳尖仰著脖子眼巴巴地望著貨架上玩具槍的樣子,與多年以后我妻子隔著厚厚櫥窗玻璃探著身子看LV包包一模一樣。
哪個男生不渴望擁有一把槍呢?沉甸甸油亮亮,壓滿子彈挎在腰間,槍柄上的紅綢繩迎風(fēng)飛舞,你腰身挺拔雄姿英發(fā),手持望遠(yuǎn)鏡李向陽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小朋友們中間,收割著他們像探照燈一樣熱辣辣的目光,然后搖頭晃腦煞有其事地問一句:“敵人有多少兵力?”或跳上一個土墩小手一揮:“弟兄們跟我沖”——哇塞,巔峰了!
男人愛武裝女人愛紅妝,這就是命,誰也逃不掉!
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我出生于魯西北的一個普通村莊,我們那幫孩子很好地踐行了毛主席老人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讓窮逼的,大人哪有錢給你買玩具槍?沒有槍沒有炮咱就自己造!
我九歲那年,男孩子們興起了一陣自己做火柴槍的風(fēng)潮。說起來也不難,火柴槍所有零部件都來自自行車,把輻條彎出槍架,磨成撞針,用鏈條對齊做成槍膛,頂端接上彈殼,再剪幾環(huán)內(nèi)胎下來做“彈簧”,火柴頭剔下來做引藥,一把槍就齊活了。以至于那時候我覺得人類最偉大的發(fā)明就是自行車,你跟我說拆了一輛自行車能造一艘宇宙飛船我也深信不疑??墒篱g事大多如此,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別的不說就說這撞針吧,太松了容易壞,太緊了拉不開,外形要端正,用起來要順手,用現(xiàn)在話說叫“用戶體驗”還得好。
難,太難了!
我們村做火柴槍最好的有兩個人,村西頭的強子和村東頭的杰子。強子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他做的火柴槍有點像恐怖分子的標(biāo)配“AK47”,結(jié)實牢靠簡單耐用,打得響且保質(zhì)期長;杰子是一個講究人,他做的火柴槍有點像“M16”,外形漂亮工藝考究,有的地方用錫焊焊上,還特別有心地刷了一層防銹桐油,纏上防震布條,手感絕對一流,但是使用壽命短,因為那些焊點容易開焊。
兩人為了爭誰是村里的“火柴槍王”可沒少較勁。高年級的大華出了個主意,他喊上了我們十來個孩子,每人手里發(fā)三顆花生。在寒假的一個暖暖的上午,讓我們給他們倆的“火柴槍”投票。
第一輪PK外形,杰子收割了幾乎所有的花生,這燒包頓時沾沾自喜起來;第二輪PK成功率,杰子放了十槍響了七槍;而強子的十槍全響,槍槍響亮,大家又把第二顆花生投給了強子。第三輪PK質(zhì)量。
“這怎么比?”杰子問。
“咱們都用盡力氣把火柴槍往地上摔,摔三下,拿起來看誰的還能用?!?/p>
“那我可舍不得!”杰子摟著他的火柴槍,就像摟著一碰就碎的元青花瓷器一樣,不屑地說,“看不出你還挺狠?!?/p>
雖然那天不了了之,可是我知道,最后強子贏了。因為上初中時候,強子的火柴槍還能打得響,而杰子的已經(jīng)拉不開栓了。
我和杰子是鄰居,親眼見過他做槍,他有一整套花里胡哨的工具,小銼、鋼鋸、小改錐、松香、電烙鐵……他這股子巧勁兒可能遺傳了木匠父親的優(yōu)良基因。他是唯一一個做槍之前用鉛筆畫圖紙的人,耳朵上夾著鉛筆,嘴里叼著釘子,專心致志聚精會神,活脫兒一個未成年的大國工匠。
我們都說,他這股子勁兒要是用在學(xué)習(xí)上那不得了了。看了他做槍后,我的羨慕之情溢于言表,手也跟著癢癢起來。
“我也要做一支槍,”我對杰子說,“保證比你的好。”
“吹牛!”杰子不信。
光說不練假把式,可我家沒有廢舊自行車,你說氣人不?有那么幾天,我天天用錐子扎我爸的自行車胎,就想著讓他買輛新的,替下這個舊的我做火柴槍用。果真應(yīng)了那句話,“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有一次我爸忘了拿東西折回來,撞了個正著。
我爸兩眼溜圓,發(fā)現(xiàn)寶藏一樣看著我說:“小子,感情是你在這跟我作妖呢?兒子,你可真孫子!啥也別說了,趕緊脫褲子吧,我趕時間。”我爸吐了嘴里剛點上的煙脫下了自己的解放鞋說。
我期期艾艾挪挪蹭蹭地褪下了褲子,趴在了那條板凳上。我爸是個講原則的人,兩片屁股絕不厚此薄彼,解放鞋是橡膠底,抽在屁股上很清脆,噼啪作響。革命烈士老虎凳辣椒水都不在話下,抽幾鞋底算什么?我本來想趁此機會檢驗一下自己的革命意志來著,沒承想三下不到,我就慫了。光棍不吃眼前虧,我吹嗩吶般地嚎上了。
“爸爸耶,我知錯了??!”
后來我爸說,我是個體液很旺盛的人,我的鼻涕眼淚混合成絲狀耷拉到地上——沒斷。
“叫爺爺也不管用!”我爸正在興頭上哪肯停手。話音未落,我爺爺一腳把門踹開了。
“誰說不管用?我看管用!”
我爸趕緊住手,貼著墻根指指點點地說:“您就護(hù)著他吧,早晚慣壞他!”我爸穿鞋的時候沒站穩(wěn)打了個趔趄差點栽倒,摔門走了。
大概是我爸抽我屁股太響亮,第二天杰子一個勁兒地逼問我是不是造出了能連發(fā)的火柴槍,我搖著頭,心里好多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從那以后我徹底掐滅了做火柴槍的念頭,看著人家乒乒乓乓玩得不亦樂乎,我只有羨慕的份兒。
我觍著臉跟在杰子后面,成了他的跟班,他玩累了的時候我就求爺爺告奶奶地拿過來放兩槍過過癮。我的那些糖塊兒都用來賄賂杰子,搞得他的牙齒千瘡百孔說話漏風(fēng),有一次老師讓他朗讀課文,其中有一句是“鳥兒在天上飛”,他讀出來就是“鳥兒在天上灰”。
老師納悶地說:“這位同學(xué),你不是本地人吧?”
一天,班主任有事請假了,讓我們上一天自習(xí),杰子竟然把火柴槍拿到教室里顯擺起來。他剛把火柴槍拿出來,小朋友們就呼啦啦圍上來,里三層外三層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好漂亮?。∽隽硕嚅L時間?”
“一周?!?/p>
“能打響嗎?”
“廢話!”
“我能摸摸嗎?”
“只能一下哈?!?/p>
那時的我跟在同學(xué)們中間眼巴巴看著,我感覺我的左眼睛里長出一只手來,這只手像藤蔓一樣伸過去,纏繞在那只黑漆漆的火柴槍上;我又感覺我的右眼又長出一只嘴巴來,這只嘴巴伸出卑微的舌頭舔著那把被杰子的手摩挲出包漿的火柴槍,伺機把它吞進(jìn)肚子里。
契科夫老先生有句著名的預(yù)言,大意是如果你有一桿槍,你一定會找機會扣動扳機,哪怕只為聽個響兒。
“你能放一槍嗎?”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小意思?!痹诒娔款ヮハ?,杰子拿出一個小玻璃瓶,里面盛滿了剔下來的火柴頭,他熟練地裝藥,壓實,拉開撞針,舉起了槍。同學(xué)們,尤其是女孩兒們都捂住了耳朵。杰子邪魅一笑,就在教室里沖天放了一槍,“啪”的一聲,火力不大,像是拍死一只蒼蠅。
“哇,好帥!”女同學(xué)搓著雙手,用大把大把人工培養(yǎng)的崇拜目光,淹死了杰子。
“胖的,詹姆是胖的”。杰子做了個007的經(jīng)典動作,吹了吹還在冒煙兒的槍管說。
有一種稀缺資源叫“風(fēng)頭”。那天的風(fēng)頭都讓杰子搶沒了。
當(dāng)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正在攻打一座城池,陣地上硝煙彌漫塵土飛揚,幾個班長圍在我身邊大聲聒噪著:
“連長,下命令吧!”
“是啊,連長,下命令吧!”
我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猛地扯下了紅軍帽,目光如炬,盯著眼前的作戰(zhàn)地圖,斬釘截鐵地說:“一班去炸掉這個碉堡,二班三班跟我沖!”
“是!連長!”
我拔出那把心愛的手槍,高喊著“為了新中國,前進(jìn)!”,躍出戰(zhàn)壕,迎著槍林彈雨殺過去,敵人潮水般潰敗,我軍大獲全勝。
我在享受了勝利的喜悅和慘烈的悲壯后,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耳畔槍聲猶酣。
第二天杰子就出事了。沒辦法,亢龍有悔。依稀記得那是課間時間,他照舊拿出火柴槍跑到角落里跟同學(xué)們炫耀。剛拉開槍栓,上課鈴響了。他趕緊把槍別在腰間用毛衣蓋住,跑到教室就座。課上,班主任正在講《黃繼光》的故事,講到“他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敵人的槍眼”時,杰子因為太激動,小腹一起一伏地亂動,觸發(fā)了扳機,只聽“啪”的一聲,他菊花一緊,兩腿下方滴下了幾滴尿液,上方騰起一股淡淡的煙霧,并伴有火柴燃燒時刺鼻的硫磺味。同桌秀紅小心地碰了碰杰子的胳膊,一臉關(guān)切地說:“班長,你……沒事吧!”
班主任回過頭來,憤怒地把教案摔在講臺上,并用眼睛掃視著教室,大吼一聲:“誰?給我出來!”
身為班長的杰子趕緊站了起來,也掃視了一下全場說:“哪位同學(xué)這么不自覺,在下面搞小動作,趕緊站出來,別惹老師生氣!”
這時,睡覺大王徐四胖睡眼蒙眬地站了起來,他以為老師發(fā)現(xiàn)了他在睡覺,慚愧地低下了頭并承認(rèn)了錯誤:“老師我錯了?!睋?jù)說那次他被罰站了一天,并擦了一周的黑板。杰子也嚇得不輕,再也沒敢把那支槍帶到學(xué)校。
杰子他奶奶不知道他玩兒火柴槍,她老人家只納悶一件事兒,就是剛買了一大包火柴,兩天就用光了。她挪著萬惡舊社會的遺跡——那雙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小腳,一次次去小賣部買火柴,并去獸醫(yī)那里咨詢老鼠會不會偷火柴吃。獸醫(yī)說,正常的老鼠是不會吃火柴的,因為會中毒。于是老太太又請了一個神婆燒了一些紙,才算罷了。
到了四年級的時候,杰子憋了個大招。他鬼使神差地做了把長槍,用父親打藥的噴霧器管做槍管,固定在一個木頭槍托上,這次的撞針不是輻條,而是大門的金屬插銷。
他別出心裁地借鑒了《倚天屠龍記》里的做法,就是焊接零部件時突然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上幾滴鮮血融在焊點里。只聽滋啦一聲,一個血紅的焊點瞬間凝固成型。
他很裝逼地用趙忠祥老師解說動物世界的口吻說:“果然,血,濃于水。你這嗜血的利器,會讓我成為武——林——盟——主?!闭孀屓藧盒?。我記得整桿槍做好后有一人多高,烏黑透亮,泛著金屬的質(zhì)感和光澤,令人膽戰(zhàn)心驚。
我至今也忘不了他用那桿長槍指著我的情形,雖然槍管兒里什么都沒有,但是當(dāng)你雙眼直視著黑洞洞的槍口時,仿佛下一秒就從里面射出一顆子彈,擊中你的面門,在你頭上崩開一個大血洞。據(jù)心理專家分析,這跟站在高樓上往下看情不自禁地想跳下去是一個道理——每個人內(nèi)心深處都潛藏著恐懼的意識,遇到機會就顯現(xiàn)出來。我就是從那次開始,對敢于直面敵人槍口的革命先烈產(chǎn)生了發(fā)自肺腑的崇敬,心悅誠服五體投地。
一次周末,杰子扛著那桿槍說領(lǐng)著我們幾個去打麻雀,我們興致勃勃地跟在他后面一看究竟。這次的引藥已經(jīng)不是火柴頭,而是在鞭炮里扒出的黑火藥——傳說中的一硫二硝三木炭。我們在不遠(yuǎn)處撒了一把谷粒,埋伏在一棵樹的后面。不一會兒,幾只貪嘴的麻雀就從樹上飛了下來,探頭探腦左顧右盼,在確認(rèn)沒有多大危險后,貪婪地吃起了谷粒。
我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杰子早就裝好了藥,他悄悄地瞄準(zhǔn)了麻雀,扣動了扳機。只聽“嘭”的一聲,類似爆玉米花的聲響,撞針引爆了火藥,可惜沒裝沙子,只是像火焰噴射器一樣噴出了一溜火苗子。
那次確實打死了一只麻雀,確切說麻雀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燒死的。黑色火焰引燃了它的羽毛,它變成了一個蹦蹦跳跳的小火球,撲棱撲棱地在地上打滾,吱喳亂叫,我們都聞到一股燒頭發(fā)的味道。
面對那個小火球,我看到杰子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他舔了舔嘴唇,怔怔地看著手里的槍說:“靠,這把槍做瞎了?!逼鋵嵨抑?,他是為那個生靈而懺悔。
第二天他找我商量,說不玩兒槍了,沒意思。
我說:“你這桿槍如何處理?”他說想扔掉。不過很快,村里暴發(fā)戶的兒子帶魚聽說了這個消息,當(dāng)即表示出大價錢買這桿槍。杰子猶豫了半晌,還是以五十元的價格賣給了帶魚。
出手前,杰子用他奶奶的花鏡布把那桿槍擦了又擦。兩人在村口廢棄的氨水池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跟電影里毒品交易差不多。當(dāng)時我在場。杰子拿了錢就走,一點也沒表現(xiàn)出留戀。真瀟灑。
杰子用那五十元錢買了三大包火柴交給奶奶,又抓了一小袋谷粒沿著村子撒了一圈。
后來那些鳥就遭殃了。帶魚領(lǐng)著一幫蝦兵蟹將四面出擊,他繼承了他爹民兵連長百步穿楊的好槍法,還從來不挑,碰上啥打啥,鴿子、貓頭鷹、朝天雞、喜鵲、杜鵑……他每打到什么就撫摸著那桿槍說:“杰子真丫是個天才,家伙式兒確實順溜!好使!”
帶魚最損德行的一次,是裝上細(xì)砂,一槍把一條電線上二十幾只家燕全打了下來。那些上一秒還在依偎呢喃的黑白精靈,那些幾千年“年年春天來這里”的空中紳士,那些叼著滿嘴的蟲蛾在家家戶戶晾衣繩上等著主人開門,好飛上房梁上喂一喂孩子的善良的鳥兒,此刻嘴角掛著血跡在地上掙扎,翻滾。那些細(xì)砂洞穿了她們?nèi)崮鄣纳眢w,掛著呼哨兒呼嘯著飛向天空,帶出的血滴像下了一陣紅雨。帶魚驚呆了,他沒想到杰子做出了這么好的槍支,一個勁兒地說杰子是當(dāng)之無愧的“槍王”!
沒過多久,那把槍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飛了,任帶魚掘地三尺也沒找到。那幾天帶魚跟丟了魂兒似的六神無主,目光呆滯。
他媽摸著他的頭說:“兒耶,槍丟了,魂可不能丟了。你想要槍媽給你買?!?/p>
帶魚說:“沒有一把槍比杰子做的槍更好?!?/p>
后來這事兒還成了我們村一樁懸案。帶魚沒辦法,就央求杰子再做一把,杰子說這次翻十倍,要五百元。帶魚翻著白眼說:“你這不是敲詐嗎?我還就不信了,沒有你張屠戶我就吃帶毛的豬?”
帶魚不信邪,自己也做起了火柴槍,據(jù)說在一次裝藥過程中走了火,轟掉了右手的半個食指——這傻孩子竟然用上了雷管兒里的炸藥。
從此,他再也沒辦法摸槍了。
中學(xué)畢業(yè)后,我們各奔東西,我考上了大連理工大學(xué),學(xué)習(xí)機械制造。杰子子承父業(yè),跟著父親做了幾年木匠,又開了個家具行,生意還行。帶魚想?yún)④?,無奈食指殘疾,體檢被刷了下來,他腸子都悔青了,哭著說要是不玩槍就好了。后來他去民政局領(lǐng)了個殘疾證,在旅游景點附近擺攤賣紀(jì)念品,沒幾件真貨。我們?nèi)タ此臅r候,他非要請我們吃飯,我們婉拒了。
強子去了南方的一座城市打工,那座城市靠近中緬邊境,同學(xué)群里偶爾聊起他,有人說他去“金三角”闖蕩去了。據(jù)說2018年時候,國際刑警組織加強了對走私槍支的打擊力度,“金三角”那些毒販們槍支匱乏,強子是被重金聘請過去的。
我們這群“火柴槍手”最終都滾入紅塵俗世中,成了忙碌又平庸的大人,只有強子仍走在與槍為伍的道路上,我有些擔(dān)心他這樣鋌而走險,卻也羨慕他的無畏和執(zhí)著。
今年,新冠疫情結(jié)束后我們同學(xué)聚會,杰子帶來了強子沒了的消息。
強子因為造槍技術(shù)好,引來毒販多方爭搶,不想在團(tuán)伙火并中被亂槍打死。
我們都沉默了許久,有人低低說了一句:“唉,玩槍者必死于槍下?!?/p>
幾番碰杯,不知怎么就聊到了那把丟失的槍。我們問杰子那把槍是不是他偷走了。杰子迷離著眼,說:“不是,我親眼看見那把槍是被一只大燕子叼走的。那只燕子很大,光翅膀就兩米多長,叼著那桿槍,跟叼著狗尾巴草一樣輕松。”
“你他媽喝多了吧!”大家都說。
“沒有,我親眼看見的?!苯茏友灾忚彙?/p>
后來,我們聊了許多,關(guān)于房價關(guān)于工作關(guān)于國家大事,而關(guān)于“槍王”的爭論,就像少年時代的一個虛無的夢,再沒人提起。
題圖 | 圖片來自《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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