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一個人在14歲的時候如果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是遺憾的;但如果到了40歲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就是可悲的了。這句話似乎并不適用于1939年出生的陳進(jìn)武,因為今年他已經(jīng)77歲了,卻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
從小陳進(jìn)武就嘗到了“求不得”的滋味,家里9個孩子,他是老二,也是家里唯一上了大學(xué)的,他很清楚父母供他讀書已經(jīng)不易,哪里還敢想別的。但渴望就是這樣滋生的。
他忘不了小時候在同學(xué)家蹭著樂器玩兒的情景,不管是二胡、揚琴、鋼琴,還是口琴、長笛,他都忍不住想摸一摸。小小年紀(jì)壓抑著心中的欲望和眼里的艷羨,耐心地等待著同學(xué)們吹拉彈唱完畢,人去茶涼之時,就是他獨自享受的美好時刻了。只要同學(xué)不下逐客令,他就忘我地彈奏各種他會哼的曲子,無師自通。
他忘不了自己在大學(xué)里是如何的苦中作樂,可以缺衣少食,但不能沒了精神糧食。他靠幫人打雜來求得學(xué)習(xí)各種樂器的機(jī)會,顧不上精,只知道珍惜當(dāng)下,因此人家教什么他就學(xué)什么,并不挑選,因為他知道自己并沒有奢侈到可以挑選一個樂器長時間接受正規(guī)的培訓(xùn)。他幾乎全都是自學(xué)的,主要是玩二胡和古箏,整個大學(xué)生涯可謂是“不務(wù)正業(yè)”,任憑自己蕩在音樂里,他甚至還組織了一個民樂團(tuán),在學(xué)校里表演。然而在60年代初,整個社會的大環(huán)境并不容許他將音樂作為主業(yè),之后的幾十年都只能和他心愛的民樂遙遙相望。這種伴隨著一生的遺憾是連說都說不得的,好比對著一個無法觸及的愛人,只好深埋在心中暗戀。
2007年,陳進(jìn)武68歲,無意中說起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架古箏。女兒聽了之后第一感覺是心疼,一架古箏才幾錢,居然是他的夢想(那個年代的人可能覺得超過1000元的都屬于奢侈品,且這個觀念根深蒂固)。他一說完這句話,女兒就坐不住了,立馬拉著他去五角場國定路買了一架古箏(我正好那天去買譜,碰到他們父女二人)。當(dāng)時他沒有說一句話,激動和喜悅溢于言表,因為他終于摸到了屬于自己的樂器。直到今天他還會在陽光燦爛的午后坐在陽臺上撥弄琴弦,一曲《寒鴉戲水》也好,一段《高山流水》也罷,都會引得樓下的路人駐足聆聽。他臉上小孩子般單純的笑容讓女兒感到心酸,只是一架普普通通的古箏卻帶給了他無窮樂趣,然而這樂趣卻來得如此之晚。
他的女兒陳琳也是樂器方面的三腳貓,買了鋼琴和吉他在家里自學(xué)。他們父女二人時常對彈,你撥你的古箏,我彈我的鋼琴;你70多歲,我30多歲;一個老克勒,一個小文青;無需言語,音樂一響,沒有距離。
其實,生存的狼狽并不會那么輕易地奪走一個人的渴望。如果沒有渴望,一切都不會靠近你,只要你千方百計地嘗試,擁抱你想要的生活就不會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