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原配夫人朱安
她是個賢惠善良的女人,婚姻不幸,卻從一而終,沒有丈夫的關(guān)愛卻盡著兒媳的職責(zé),并且毫無怨言。她又是個可憐可悲的女人,無兒無女,無人疼愛,最終孤獨終老。她是幸運的,因為他的丈夫是大文豪,她因他而名留史冊;她又是不幸的,正是因為他毀了自己的一生。是非對錯,恩怨情仇,真是一言難盡,只能讓后人感慨嘆息。
朱安(1878—1947),浙江紹興人,魯迅的原配夫人。祖上做過知縣一類的官。她雖識字不多,但懂得禮儀,性格溫和,待人厚道。1901年,在兩個年輕人根本不認(rèn)識的情況下,由雙方父母作主,定下了決定朱安一生命運、并給魯迅帶來終生痛苦的婚姻大事。時年魯迅20歲,朱安23歲。1902年3月魯迅赴日留學(xué),除了兩次短暫回家外,在日本一直逗留到1909年。魯迅通過其母向朱家提出一項要求:要求朱安放腳,然后進(jìn)學(xué)堂讀書。對思想保守的朱家來說,這實在嚇了他們一跳,這為朱安的婚事蒙上了一層陰影。雖然周老太太對未來媳婦很滿意,但誰也不能預(yù)料留學(xué)在外的激進(jìn)青年會采取什么行動。
1906年7月,在日本的魯迅被母親騙回家完婚。完婚的次日,魯迅沒有按老規(guī)矩去祠堂,晚上獨自睡進(jìn)了書房。第三天,他就從家中出走,再次東渡日本。時年魯迅25歲,朱安28歲。作為一個舊時代沒有文化的女人,在這場婚姻中,從一開始朱安就處于最被動的地位。魯迅僅僅跟她維持著一種形式上的夫妻關(guān)系,她在紹興陪伴婆婆孤寂地度過了13個年頭。痛苦對雙方都是重創(chuàng)。魯迅多次對友人說:“她是我母親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這是母親送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負(fù)有一種贍養(yǎng)的義務(wù),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p>
1919年冬,魯迅、母親、朱安和周建人一家、周作人一家從紹興遷居北京,入住西直門內(nèi)八道灣11號院,建立了一個大家庭。全家雖然團(tuán)聚了,然而魯迅與朱安仍然形同路人。1923年夏,魯迅和周作人兄弟二人反目。魯迅決定搬家,征求朱安的意見:是想回娘家還是跟著搬家?朱安堅定地表示,愿意跟著魯迅。幾個月后魯迅買了阜成門內(nèi)西三條胡同21號的住宅,搬了進(jìn)去。不久,周老太太也搬出八道灣同大兒子同住。家庭經(jīng)濟(jì)開支交朱安掌管,朱安每天只有三餐時同魯迅有三句日常的、每天一樣的對話,此外,他們就很少有能夠一起敘談的可能了。她愛丈夫,忠誠于丈夫,一切寄托于丈夫身上,但是她不懂得他的心,不懂得他的事業(yè)。
朱安在感情上是十分孤獨的。周老太太對魯迅和許廣平的事還是很高興的,早就盼著抱孫子了。朱安悲涼地說:大先生一天連句話都不和我說,我又怎么會有自己的孩子呢?后來聽說許廣平有了身孕,朱安絕望了。她認(rèn)為即使大先生不喜歡她,她像蝸牛一樣慢慢地爬,總會爬上去。她不知道,魯迅就像一座高聳的山峰,不是她這只蝸牛爬的矮墻頭。現(xiàn)在連機(jī)會也沒有了,她只有侍奉婆婆,給婆婆養(yǎng)老送終了。但她畢竟是個善良單純的女性,不久,她就釋然,對人說:大先生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等自己百年后,總不會成為孤魂野鬼的。
1936年魯迅去世后,朱安和周老太太的生活主要由許廣平負(fù)擔(dān),周作人也按月給一些錢。但周老太太病逝后,朱安就拒絕了周作人的錢,因為她知道大先生與二先生合不來。由于社會動蕩,物價飛漲,朱安的生活十分清苦,每天的食物主要是小米面窩頭、菜湯和幾樣自制的腌菜,即使這樣,也常常難以保證,但朱安始終拒絕接受社會捐資。一次,有個報館的人愿贈她一筆錢,條件是只要交給他魯迅的遺作,她當(dāng)場表示“遜謝不收”,同時也拒絕提供魯迅先生的任何遺作。不久,又有個藝術(shù)團(tuán)體的理事長要送她一筆錢,她“亦婉謝”。這反映出,她是個有原則的人,是一個有骨氣的女人。正是由于朱安的悉心照料,魯迅在北京的故居和遺物才得以完整保存。
朱安將許廣平看做姐妹,視周海嬰如己出。周海嬰在書中不無深情地回憶道:魯迅先生逝世的當(dāng)月,朱安就托人轉(zhuǎn)告他們母子,歡迎他們搬去北平與其同住。她不但將他們母子兩人的住房都做了安排,甚至還說“倘許妹尚有躊躇,盡請?zhí)崾緱l件”,她“無不接受”。她的為人坦蕩和對許廣平母子二人的體貼,周海嬰多年之后提起仍感懷不已。對于周海嬰,朱安表現(xiàn)出慈母般的關(guān)愛,當(dāng)海嬰十五六歲時,她開始直接給他寫信。有一次在信中提出:“你同你母親有沒有最近的相片,給我寄一張來,我是很想你們的?!敝敝敛∥ER終前,她還念念不忘他們母子倆,從心里她是把海嬰當(dāng)做了自己的香火繼承人。
1947年6月29日凌晨,朱安孤獨地去世了,身邊沒有一個人。臨終前,她淚流滿面地說:“希望死后葬到大先生之旁”。她想念大先生,想念許廣平和海嬰,雖然她的內(nèi)心十分痛苦,但她對魯迅、對自己的情敵和情敵的孩子卻毫無怨恨之意。她對別人提起魯迅,總是反復(fù)說:大先生對我不錯。她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69個春秋,孤獨地度過了四十多年的漫漫歲月。魯迅就像一棵參天大樹,她只是樹蔭下一顆默默無聞的小草。在她的人生悲劇中,所有的人都沒有過錯,錯的是那個時代。她雖是魯迅的妻子,但卻有名無實,有婚姻卻沒有愛情,有丈夫卻沒有夫妻生活,為魯迅空守了41年活寡,不是寡婦勝似寡婦,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包辦婚姻的犧牲品。(朱安的墓地在西直門外保福寺處,沒有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