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桃花灼灼，楊柳依依。幾只灰燕不時地掠過小河的水面，瞬間在岸邊的樹林間消失后又盤旋回河水上面。不知道是什么魚忽然躥出水面又迅速落入水里，激起了一小片白色的浪花。遠處，幾個黑點浮在河面上，也不知道是野鴨還是家鵝。

一陣陣清涼的微風，夾帶著水里淡淡的魚草的味道不時地吹過來。河水被微風輕輕地搖蕩著，柔軟的波浪緩慢悠閑地拍打撫摸著河岸。岸邊的黃泥被沖刷地裸露出了點點的白色砂礫。水邊柳樹的根須隨著河水的進退忽隱忽現(xiàn)。不時也有河水濺到岸邊，打濕了岸邊的青草。

此情此景，讓闊別多年又獨自重新走在河堤上的我，恍惚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這條蜿蜒的小河在我故鄉(xiāng)的東邊。緊鄰小河的不遠處就是我們村原來的學校。我和我的小伙伴就是在這所學校里度過了歡樂的童年和少年時代。

記得當年，每當放學鈴聲響起，我們都不趕著回家，因為那時沒有多少家庭作業(yè)，反正家里的大人們都在生產(chǎn)隊勞動，我們放學時大人們還收不了工，所以也沒人催促我們回家。我們就相約三五成群地到河堤上去玩。以至于去到高高的河堤上面的小道，都被踩踏地非常光滑。也有不走尋常路的小伙伴，為彰顯自己的攀爬實力，他們會另辟蹊徑，硬是從河堤最陡的地方?jīng)_上去，被踩落的黃色塵土一溜煙飛落下來。

那時，夏天的河堤上，高大的楊樹、榆樹和彎彎的垂柳、粗矮的桑樹非常茂盛，河堤因樹蔭的遮蓋再加上順著小河吹過來的微風，走在河堤上，頓時使人感到清涼和愜意。河床上，青草葳蕤，似水中的波浪隨風起伏。河面上磷光閃閃，成群的蜻蜓時而靜止在空中，時而又不停地旋轉(zhuǎn)翻飛。幾個爬樹技術比較好的，早就騎在桑樹的樹杈上。他們將采摘的桑葚一把把傳到樹下邊，并要求樹下的我們，要先讓女生們嘗一嘗，讓她們先吃。又紫又甜的桑葚把我們一個個的牙齒和嘴唇都染成了紫紅色。

秋天，河水退去。部分裸露出的河底干裂成了瓦塊狀。搬開泥塊，下邊總能找到幾條蜷縮著的大小粗細不一的泥鰍。于是，這又成了我們又一項重要活動。每天放學或者星期天，就結(jié)伴去河里掀泥塊找泥鰍。記得那時我們每天的收獲都不小，待裝泥鰍的蘆葦筐都裝不下了，然后每人分些回去交給家里大人，晚上與一家人共享美味。大人們雖然有時也埋怨我們不知道好好上學，只知道貪玩。但在吃著泥鰍時，分明也能在大人們的臉上看得出有一絲的滿意和驕傲。

冬天，待有水的河段結(jié)了冰，小河里又成了我們的滑冰場。膽小的女生在河邊上小心翼翼的張臂低頭慢慢地滑，尖叫聲、笑聲、呼救聲此起彼伏。身手矯健又大膽的男生直接滑沖到河的中間，以至于在每次滑行助跑時冰面都發(fā)出要斷裂的“嗯嗯”聲。

故鄉(xiāng)的小河成了我們那時玩耍的樂園。留下了一幀幀一幅幅無數(shù)過去的美好瞬間，成了今生永遠不能忘卻的回憶。

在我們畢業(yè)離開學校后，聽說有人后來在河的上游建了一家造紙廠。造紙廠沒白沒黑排出的廢水，污染了整個河道。昔日的藍天碧水變成了后來的污水河、臭水溝。河堤上的各種樹木不是被人砍伐掉就是因廢水侵蝕而死。河堤兩旁的莊稼每年也都早早地枯萎，顆粒不收。以至于村里人從水井里汲上來的飲用水都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前幾年，地方政府在群眾的不斷上訪和上級的指示下，關停了造紙廠。終于還河道以清澈，還天空以碧色了。

現(xiàn)在的小河，基本恢復到了當年的模樣。可兒時的小伙伴們，大多都為了生計分散到外地去了。往日愉快的時光和歡聲笑語只能銘刻在內(nèi)心里，保留在記憶里。

小河的水也和當年一樣清了，河堤上的用于綠化的樹比以前多了好多種類，兩岸的現(xiàn)代氣息也濃了。今日的喧囂，已經(jīng)淹沒了兒時的寧靜。今天的匆匆忙忙，也擾亂了從前的安逸閑情。

地方政府還為了疏解道路交通壓力和打造水文化生態(tài)旅游，在河的東岸貫通了縣與縣之間的沿河公路。從縣城到我們以前的學校，可乘車順著沿河公路二十分鐘就可走完以前二個多小時的路程。

小河的河堤也因小河逐漸失去了防洪泄洪功能，沒有以前那樣高、那樣長、那樣美了。

真的好想念當年河堤上春天拂面繞身的軟風，夏天樹葉下知了那歇斯底里的叫鳴，冬天河面上被冰封的蘆葦，秋天落日下悠悠河水的多情。

流水一去不復返，故地重游憶當年。河道舊堤依然在，時過境遷心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