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農(nóng)村孩子，如果說人生是一條其修遠兮的長路，那么兒時的鄉(xiāng)間小路就是我們走出故鄉(xiāng)眺望世界的窗口。兒時夢想的種子在這里播下、孕育、發(fā)芽，繼而夢想蓊蓊郁郁的枝丫也便從這里揚帆起航，鄉(xiāng)間小路彎彎曲曲伸向遠方，夢想便在這彎彎曲曲的小路間跌宕成長。
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文/周緒維
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輕撫歲月，慢捻時光。在時光搖曳中，不經(jīng)意間，當再次聆聽這首經(jīng)典的老歌，伴隨著那熟悉扣人心弦的旋律，心緒隨之跌宕起伏，不能不讓我們回想起點點滴滴童年快樂的時光，以及鐫刻在故鄉(xiāng)鄉(xiāng)間小路上或淺或深歷久彌新的記憶花絮。
日子過得可真快啊。周五晚飯過后正在看電視，妻跟我說著明天回鄉(xiāng)下老家看望女兒的事情。學齡前女兒一直被擱置在老家，父母親替我們照看著，妻說感覺像是虧欠了孩子一筆親情債似的，所以每個周末回鄉(xiāng)下看望女兒也成了必修課。
關于時令變遷大自然有自己獨有的記憶訣竅。節(jié)氣和時令在印象中已變得淡化和模糊起來，唯有候鳥依然如故地遵循著既定的路線以季節(jié)的更替輾轉遷徙，年年歲歲，歲歲年年，讓人們感受著春花秋月的無限美好和春夏秋冬周而復始的變遷。立春后，盡管冬的尾巴還沒有掖藏起來，氣溫還是那么不盡如人意，但春的氣息已隨候鳥啁啾聲聒噪、彌漫在空氣里，春的味道也一天天濃郁起來。倏然間，透過陽臺窗戶瞥見樓下一隅水泥砌成的鐵柵欄上爬滿了迎春花。嗬！報春使者迎春花早已開始綻放。瞧！枝條一簇簇,一綹綹，一蔓一蔓的，芊芊莽莽的擠在一起。盡管有的花骨朵沒有完全地放開，但她已經(jīng)裹不住那一腔含苞欲放迎接春天的情懷，蓊蓊郁郁、含苞欲放的花苞將滿樹的枝條點綴地金燦燦的，鵝黃的花萼輕盈挺立著，從四面托著嫩黃色的花蕊，金黃色的花瓣正羞赧著一簇簇的趕著熱鬧兒。匝道兩側幾棵零星白玉蘭的花苞正裊娜地綻放著，花苞有粉的、有白的，煞是好看，縷縷雋永淡雅的青花素香氤氳在空氣里，沁入心脾，魅惑著你的嗅覺。心中不覺一驚，還未來得及與冬天訣別，春儼然一下子從人間蹦了出來。
一句很時尚的話講得頗為有趣和恰到好處，生活需要和賦予儀式感來裝扮，但生活往往又缺席了儀式感。時光在一日三餐、四季蝶變中悄然流逝著。整日忙于工作，慵懶之間疏于了自然界的變遷，對外界景象的變化竟也疏遠了些許。驅(qū)車行駛在熟稔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感受著那份雖久遠但揮之不去關于童年鄉(xiāng)間小路上成長、玩耍的印記，慚愧之間又有種將那遠去的童年和所見感受付諸筆尖的使然。
對于農(nóng)村孩子，如果說人生是一條其修遠兮的長路，那么兒時的鄉(xiāng)間小路就是我們走出故鄉(xiāng)眺望世界的窗口。兒時夢想的種子在這里播下、孕育、發(fā)芽，繼而夢想蓊蓊郁郁的枝丫也便從這里揚帆起航，鄉(xiāng)間小路彎彎曲曲伸向遠方，夢想便在這彎彎曲曲的小路間跌宕成長。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前的鄉(xiāng)村，交通還是十分落后。所謂鄉(xiāng)村或鄉(xiāng)間小路，是指那種用黃土壓實的土路，路面撒上一層薄薄的細河沙，這樣即使下雨路面也不會太泥濘，兩側則植一些觀賞樹木，以楊樹居多，起著美化、固定土壤的作用。一排排樹的兩側是排水溝，這樣路面不至于積水，雨季可及時將水通過溝渠或涵洞排走。這不由得讓我又想起魯迅先生《故鄉(xiāng)》里那句關于路的名言：希望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就是這鄉(xiāng)間小路，我從這里出發(fā)，她默默陪我走過了小學、初中和高中。如今，那種晴天一身塵土飛揚、雨天一腳泥濘的崎嶇不平小路再也見不到蹤影，早已被寬敞平坦村村通混凝土的水泥路所替代。
我童年的大部分時光大抵是在鄉(xiāng)間度過的，曾幾何時，鄉(xiāng)間的小路上留下了我童年記憶里或深或淺無數(shù)的腳印，同時也烙印和塵封了許多關于童年成長過程中美好、快樂、頑皮的點點滴滴瞬間。歲月悠長，記憶綿綿。童年時光，宛如一架老紡車經(jīng)線和緯線的交匯點，每一個節(jié)點都記載著童年里一個個或刻骨銘心或饒有趣味的成長故事。彎彎曲曲的鄉(xiāng)間小路上，也見證了我成長的歷程。小時候，鄉(xiāng)間小路是童年成長、呼朋引伴、玩耍舞臺的縮影，刻下了鄉(xiāng)間小路上成長的點滴和生活枝枝椏椏的影子，曾經(jīng)的懵懂、未泯童心與她息息相通；隨著年齡漸長，外出求學、乃至工作后，故鄉(xiāng)的鄉(xiāng)間小路時刻牽絆著我，曾經(jīng)的憧憬、遐想、人生規(guī)劃都從這里醞釀、出發(fā)乃至變成現(xiàn)實；成家立業(yè)后，雖未有閑暇時間再徜徉那曾數(shù)次在夢境里魂牽夢繞的鄉(xiāng)間小路，但故鄉(xiāng)的鄉(xiāng)間小路，依舊是我念念不舍的牽掛和踏上新航程的動力源泉和風向標。
故鄉(xiāng)的鄉(xiāng)間小路曾留下了童年時代很多純真、美好的記憶，那種記憶如一泓雋永的山澗清泉，沁人心脾。人生如一本厚厚的故事書，翻頁過去也許就不會再翻回來，但歲月的裙擺總會時不時撫摸流年的記憶，讓我們回溯往事。小時候，記得小學三年級以上全部便要集中到三里以外學校讀書（注:幾個村子集中設立一個學校，一般設在管理區(qū)里，現(xiàn)在叫社區(qū)，便于附近孩子就近上學）。每天天不亮便被母親叫醒起床，匆匆吃完早飯，便沿著這彎彎曲曲的鄉(xiāng)間羊腸小道，與鄰居家同齡的幾個孩子結伴去學校，路上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有時邊走邊唱著那時歡快的兒歌：沿著校園熟悉的小路，清晨來到樹下讀書，初升的太陽照在臉上，也照在身旁這棵小樹……。就這樣懷揣著對人生理想和未來無限憧憬，每天在這條熟悉的小路上來來穿梭。
刻骨銘心的記憶，總是難以抹去。至今，還模模糊糊的依稀記得，在以“農(nóng)村集體合作社”為勞動生產(chǎn)模式的年代，每個家庭都要出人力參加村里組織的集體勞動，以掙取工分作為年底村里分發(fā)糧食和福利的依據(jù)。記得，每次整修或修補被大雨沖垮的鄉(xiāng)間小路，每家需要派出1名壯勞力參加，父親在離家?guī)资锏耐獾亟虝鵁o暇顧及，母親便儼然成為我們家里唯一的壯勞力。每次修路前，村支書便用大喇叭喊話：各位社員，請注意啦！修路了，修路了，請大伙自帶工具到大隊院集合參加村前村后道路補修。然后，各家各戶便攜帶著鐵锨、洋鎬、鋤頭、镢頭、靶子、推車等勞動工具陸續(xù)前去集合參加修路。那時我年齡尚小處于好奇，每次都纏著母親帶我去。修路現(xiàn)場熱熱鬧鬧，人頭攢動與車輛來往參差交互熙攘往來，那搖旗助威此起彼伏的吶喊聲、镢頭和鐵锨夯實泥土的沉悶聲與工具相互碰觸發(fā)出的咣當、叮咚等聲音奏成了一首鏗鏘和諧的勞動交響樂章。那時的村民不疼力氣，仿佛渾身都有永遠使不完的勁兒。我也拿著工具跟在大人身后亦步亦趨，像模像樣地摻和其間，也忙得不亦樂乎。及至今天，每次提起那熱火朝天的修路勞動場面，在說笑間總讓我們緬懷那段刻骨銘心的流金歲月。只是，那種勞動場面已杳如黃鶴消逝在靜美的時光里，也許夢境里才能相遇吧。
行走在熟悉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欣賞著車窗外風景如畫的美景，心情無比地舒暢。又是一年春濃時，陽春三月，微風拂面，春媚如黛，掬一捧新鮮的空氣緩緩地入懷，春風撩人心旌醉，頃刻間有種暖暖的感覺，沁人心脾，讓人感覺不經(jīng)意間春已經(jīng)悄然而至。瞧！近處，旁邊小溪里潺潺的溪流順勢而下砸在青綠色的鵝卵石上，碰撞后泛起不連續(xù)的浪花，被微風吹起好像跳躍著魚兒的白肚皮，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著耀眼的光芒，很是扎眼。偶有小魚兒在溪流中來回穿梭，漾起片片青苔在溪流中飛舞。寓情于景，使我不由地想起柳宗元《小石潭記》中描摹景物的優(yōu)美句子：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穿越時光的隧道，算是與柳翁心有靈犀了吧，我在心中暗想著。
鄉(xiāng)間小路旁，遠遠地望去，田野里到處涌動著春韻、春潮氣息，麥子正爭先恐后地趕著節(jié)兒拔青，大地宛如披上了一層綠色的外衣，煦暖的銀針鋪灑在充滿泥土芬芳的大地上，清冽的空氣中間或夾雜著鳥兒的聒噪和啁啾。驚蟄之后，各種有名和無名的昆蟲也開始欣欣然活躍起來，陸續(xù)從旮旯角落里、阡陌上，石罅間，莊稼地、樹林里，河堤邊，莊戶人家的垛底下，偷偷地、悄悄地，溜了或爬了出來，晃晃頭、扭扭腰、伸伸腿，趕著鮮兒向春天報個到。于是，在白居易《錢塘湖春行》踏青攬春的放達腳步中，和著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的詩句，聆聽著河水咕咚咕咚的潤物聲，在瑰麗的春歸圖中，春仿佛一下子從冬天蹦了過來。
透過車窗，鄉(xiāng)間小路的兩側是成片綠意盎然的農(nóng)田。農(nóng)諺說得好：驚蟄麥子，端午面。寓意倘若驚蟄時分下雨，今年麥子等農(nóng)作物就會有大的豐收。一年之計在于春，天地萬物復蘇一切伊始于春。田際里一望無垠的是大片大片吐著青穗的麥子，一陣風吹過麥浪倏地由這邊波及到那邊去了，像夏季里雷雨前的閃電一樣敏捷。田間地壟上、溝壑邊、地阡上到處都漾著青殷殷的薺菜、綠意意的苦菜等和叫不出名兒正吐著青的野菜。幾個牧羊兒童一邊攏掠著羊兒，一邊挎著用柳條或竹篾編制的籃子挖薺菜。睹景生情，將記憶之線拉長，這不禁又使我由然惦起孩童時挖野菜的時光。記得，每年清明前后每每放學歸來，相約幾個要好的玩伴一起去田野里挖掘薺菜，弄回家擇洗干凈，母親便配上粉條、豆腐、雞蛋等可炮制出春卷抑或是用來塌煎餅，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制后的薺菜味道真可謂色香味俱全，別有滋味，吸收了天地菁華的草根清香很爽口，那種吃一口“余香繞梁，三日不絕”的情景時?？M繞在我的記憶深處。時至今日，偶兒從外面菜市場買回些許薺菜，無論怎樣烹調(diào)，卻也體味和摩咂不出兒時薺菜香醇、馥郁的韻味。春雨貴如油嘛！立春過后雨似乎格外多了起來，雨絲淅淅瀝瀝，春雨潤物細無聲，抱著團兒封凍著的泥土被雨澤潤后也變得酥酥的，窺藏于地下、罅隙間的昆蟲也開始睜開了惺忪的睡眼，蠢蠢欲動。春意轉暖，耕田正當時。一年之計在于春嘛，這不翹首以待的農(nóng)人將蝸閑了一整個冬天的耕牛重新吆喝著駕馭到耕犁上，也在趕著早兒，開始著手翻新土地，以便適時播下一年的希望之種。
離村頭不遠的橋頭邊一排老楊樹枯枝椏上，幾只歡噪的喜鵲拍打著翅膀正在喳喳的叫著，侍弄著用枯枝壘成的簡易巢，被幾個調(diào)皮的孩子用自制的彈弓裹著小石頭不斷驚起，在樹頂之間不停地盤旋。距村頭石橋不遠的池塘里，一爿爿荷葉正擎著細長的腰肢迎風搖曳，池塘水面不間斷地被風吹皺，皴裂的水面下面豁豁地泛著碧綠的水。正午時分，陽光投射過荷葉間留下參差斑駁的光影，晃動在潾潾的水面上。荷葉與一圈圈的漣漪交匯纏繞在一起，宛如踏著激昂旋律跳天鵝舞的小姑娘。十幾只形態(tài)可掬的鴨子起舞弄清影，正在池塘里調(diào)皮地玩水嬉戲，攪亂了一塘春水，有的扭動著笨拙肢體在水中倒立起來，有的用寬大的腳蹼不停地翻弄著水花，偶有濺起的水珠打著轉跌落在洄旋的水面上，像玉珠灑在銀盤上。驀地那邊又有幾只鴨子猛地的鉆到水底里玩起捉迷藏，一會兒又嘩啦啦從那邊冒出來。自古至今，詩人、文人歷來之于季節(jié)的感知都有著獨特視覺和超前的意念感知，以其銳利豐滿的視角和飽滿的人生閱歷來抒發(fā)、感懷大自然棱角分明的時節(jié)變化和季節(jié)變遷，這不蘇軾正用《春江晚景》里一對駢句“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向人們刻畫了一幅惟妙惟肖桃花爭春、鴨子戲水的美妙畫卷。
快到村頭時，遠遠的便看見母親早已扯著女兒等候多時，妻還沒下車女兒便興高采烈地跑過來，然后在妻的懷里撒著嬌,嬌嗔嚷著不肯下來。因多日未見，孩子的天真可愛表現(xiàn)地淋漓盡致，妻子也愛不釋手的抱著問著問那。
風是春天的信使，細膩時常帶給人們一種溫馨、輕曼舒緩心靈放松的異樣感覺，粗獷時在北方春風常常是夾雜著沙塵，風沙大作，裹在天際間灰蒙蒙的，有時甚至狂風肆虐，讓人心生厭煩。幸好今天天公作美，風力說大不大，陽光又格外的潤朗，很適宜戶外運動。兒童放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這不，村口一片空曠平地上一群頑皮的孩子在忙著放風箏，看到他們跑前跑后不亦樂乎，不斷拽動著手中的線軸，可能是放飛姿勢抑或箍線技巧不太對的緣故，幾個風箏老是不能如愿以償?shù)姆鰮u直上，迎風晃動幾下便栽個跟頭搶下來。看著看著，內(nèi)心那種童心未泯的情結又爬上心頭。上周末恰好給女兒買了一個風箏，要不看到別人放風箏，女兒又不肯作罷。
于是乎，便急匆匆地回家安頓好妻兒，扛起風箏，加入“兒童放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的隊伍里，重溫兒時的快樂。
本文寫于二〇一四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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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周緒維，筆名小荷、雨荷，中共黨員。中國作家網(wǎng)會員、中國青年作家網(wǎng)簽約作家、齊魯晚報青未了副刊簽約作家、中國（山東?。┥⑽膶W會會員、中國散文家會員、日照市、莒縣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獲山東散文學會舉辦2005-2008年“魯藝杯”散文大賽入圍獎、入選2009年全國“華夏情”詩文書畫征文大賽金爵獎、第二屆齊魯青未了散文優(yōu)秀獎，作品入選山東省《山東文學》六十周年國慶專輯珍藏版、《2022年膠東散文年選》，在中國原創(chuàng)散文網(wǎng)、濱州頭條、意林網(wǎng)、《莒州文學》、《莒州通訊》、日照作家網(wǎng)、日照市黨刊《工作與研究》、《山東文學》、《大眾日報》、齊魯晚報﹒齊魯壹點等媒體、雜志刊發(fā)百余篇散文、隨筆、詩歌。
壹點號 裊裊荷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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