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春韭飄香來

陳蘇錦

春天的腳步是越來越快了，不光是地上的小草長出成片成片的氣勢，京桃的粉和白的花開遍了我們這座北方城市的公園和街道，初春時的鵝黃的柳樹現(xiàn)在已是抽出了嬌綠的葉子，玉蘭花已經(jīng)盛開，連牡丹都已經(jīng)含著大大的苞等待一朝綻放的日子，葡公英綻開了黃色的笑臉兒，院子里那棵老杏樹所有的枝頭都是粉紅的即將綻放的小小花苞兒，這時候，院子里的春韭長成了。

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家說，頭茬韭菜就是好吃，跟別的時候的韭菜就是不一個味兒。

我蹲下身去，看那頭茬韭菜，嫩嫩的，綠綠的，在小鳥唧唧喳喳的早晨里，舒展開寬寬的葉子，似乎是吸收了這一冬天的營養(yǎng)，憋足了這一冬天的勁兒，一天一個樣啊！那些描寫春韭的詩句涌上心頭，我想起曹雪芹在《杏簾在望》里那句詩: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我想起杜甫在《贈衛(wèi)八處士》里那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梁?！蔽蚁肫鹣矏勖朗车奶K東坡“青蒿黃韭試春盤”，喜愛春韭，不是我們今人的偏愛，古已有之，而且那些文人大家不光是把酒言歡吃了這春意盎然里的春韭，還把那種欣喜凝在筆端，讓天下的人一起喜歡起來，尤其是在離亂中的杜甫，貶謫中的黃米飯、綠綠的春韭，又是怎樣的撫慰了那顆受傷的心呢？

我們小時候，村子里的人家房前屋后的菜園子里都會按節(jié)令種上青菜，發(fā)芽蔥最開始長出來，韭菜緊隨其后，不甘示弱，迅速地長出來，有人家種的是寬韭菜，有人家種的是窄韭菜。那韭菜是超強的生命力，割了一茬又一茬……

我非常盼的是韭菜炒雞蛋，但那時候很奢侈，更多的時候，媽媽會用韭菜炒粉條，不是我們今天超市隨處可見的那各種各樣的粉條，是供銷社里的那種碎粉頭兒，但好吃的味道，一直留在記憶的深處……

我曾經(jīng)在一個小雨過后的早上，蹲在菜園里，拿一把鐮刀，小心地從春韭那露著根上一點點的位置割下一把韭菜，特別清新的空氣，一股韭菜的清香，我在心里把它定義為春天可吃到嘴里的濃郁的味道，是我當孩子時候比聞到那些花香更盼的春天的味道，彼時，我還不知道有那些文人墨客已經(jīng)對它情不自禁了……

長大了些，知道韭菜是非常好種的宿根的菜。如果你在春天把韭菜種撒到平整好細土的地里，它會如你想的那樣拱出地面，細細的樣子，長出來。也可以將在別處的韭菜根兒挖過來，移栽到自家菜園子里，不久，它就會活過來，然后，心無旁鶩地茁壯成長起來，韭菜，耐活，皮實，這是鄉(xiāng)下人對它的評價。

我們從前只知道春韭非常好吃，根本不知道這綠油油的韭菜里有那么多的營養(yǎng)成分，什么維生素C，什么維生素B2，什么維生素B1，什么粗纖維，什么這樣那樣的功效，我們只聽村里的老人說，春天吃韭菜，抗病消災……

我曾經(jīng)在一張圖片上看過中國無公害韭菜之鄉(xiāng)一一山東莘縣張寨鄉(xiāng)萬畝無公害韭菜開花，一望無際的綠色韭菜地里開遍了高高的白色的韭菜花，跟畫兒一樣，非常想親眼去看一看，可是，說老實話，與秋天的韭菜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這春天新長出的韭菜，那樣的蔥郁，那樣的鮮嫩，那樣的想把春天不只是看在眼里，還要把春天的味道放在嘴里，有一縷縷的春天的氣息不是用眼、用手、用鼻、用耳去觸碰的，是用一種味蕾，把春天融化，在心里……

鄰居招呼我，她家用院子里的春韭包了韭菜盒子，讓我過去品嘗，我忽然就想到，拿了刀來，拿了食品袋來，割一些，分給一些人，一起來分享春韭的味道，春天的味道，不研究意義，已經(jīng)有一種美好的情愫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