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詩人華茲華斯說,“我孤獨地漫游,像一朵云?!?/p>
云,何以孤獨?大概是因為變化莫測、沒有停駐,沒有一抹眺望的眼光。但在云南,云,從來都不孤獨。它是不容缺席的主角,是諸多過客記憶里的驚鴻一瞥,更是云南這片土地最佳的語境。
云南云南,聽上去就不像這世間的名字,因為云,這片增添了太多太多夢幻色彩。在他方,云只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配角,可有可無。在云南則不同,云總有千般姿態(tài),在山之崖、湖之畔、松之間、城之角,以綺麗、以熱情、以溫柔、以憂郁、以寧靜編織著一個個夢境。
無論是匆匆而過的旅人,還是日夜相守的當(dāng)?shù)厝?,都被這一朵云、一片云、一溪云驚喜著、憂傷著。驚喜的是,大自然從來沒有遺忘人類,靈動而秀美;憂傷的是,不管云還是人,留不下也帶不走什么。
喜也好,憂也罷,在彩云之南,有云的日子,總是美好的。
攝影 趙瑜
記得去年年末,北方大多被寒潮席卷,天空灰蒙蒙的叫人絕望。就在這時,云南出現(xiàn)了七彩祥云上了新聞,薄薄一層,像是彩虹留在天空的片段。朋友圈的人沸騰了:有人打趣說,不需要心愛的人踏著七彩祥云來娶親,家里就有;有人說,云南最難帶不走的特產(chǎn)就是云了;有人說,修圖師都不敢這么修云,只有云南敢……一片云,溫暖了整個冬季。
云南的云,確乎是云南的“特產(chǎn)”。七彩云、火燒云、羅漢云、望夫云、玉帶云……云云不斷,“云”出美的層次,自有一個完整的云譜。
“戲劇的云”是突如其來的,是悲壯的,是震懾人心的。記得有一次回家,從北京出發(fā)時,萬里無云。到昆明,一下車映入眼簾,便是一大片火燒云蓋住了天空,仿佛觸手可及,壯觀卻不壓抑,絢爛卻不庸俗。云的盡頭是太陽正在回家,而我也回到了云的故鄉(xiāng)。
“戲劇的云”很調(diào)皮,有時它像龍卷風(fēng),襲來得猝不及防,以為會有狂風(fēng)暴雨,但它只帶來燦爛的陽光雨。有時它像一雙翅膀,守護(hù)古老的房子;有時它化作一個多情的女子,等待著她的歸人……每每云的戲劇表演,總是引得路人一陣陣驚喜,狂拍照,留住云的調(diào)皮,亦留住此刻跳動的心臟。
圖一 攝影 邱磊
圖三攝影 大理的貓夏小姐
如果說“戲劇的云”是偶來的驚艷,那“抒情的云”就是日常的驚喜。
云的抒情,或在清晨的鳥語里,一片散開的薄云,溫柔了整片天空,像一首沒有句點的詩;或在某個小鎮(zhèn)的矮石階上,伴著櫻花蕩開一朵朵小云,像一段古靈精怪的歌謠;又或在翠湖、滇池、洱海邊的黃昏,緋紅害羞的云等待月亮的到來。
《春江花夜月》里詩一句,“白云一片去悠悠, 青楓浦上不勝愁。”白云興許是無情物,空留江浦上的斷腸人。而在云南,這般的惆悵不必有,因為那云的戲劇與抒情啊,時時都在自由、快樂地游蕩,只要你愿意停下來看一看。
云在云南為什么是不容缺席的主角?又或者說,云南為什么是云的家鄉(xiāng)呢?當(dāng)然是因為有太多的天然可愛的配角。
最為珍貴的配角莫過于潔凈的藍(lán)天。每個到云南的人,大概都被藍(lán)天征服。云南海拔較高,加之污染較少,這片藍(lán)天幾乎是保留了大自然原給的饋贈,藍(lán)得耀眼、藍(lán)得純粹。白云在這藍(lán)天里,白得不像話,白得好像近在眼前,伸手都能觸碰到。
攝影 李謙
最沉穩(wěn)的配角是山,山讓云有了無限變化的可能,山讓有了人文性。
沈從文說,“云南的云似乎是用西藏高山的冰雪,和南海長年的熱風(fēng),兩種原料經(jīng)過一種神奇的手續(xù)完成的。色調(diào)出奇的單純。唯其單純反而見出偉大。尤以天時晴明的黃昏前后,光景異常動人。完全是水墨畫,筆調(diào)超脫而大膽?!?/p>
水墨畫般的云在大理、雨崩、麗江最為常見,云常常化為云煙,纏繞著墨綠的群山之中,宛如仙境。這般云是有靈性的,順著它的牽引走,會發(fā)現(xiàn)深處的人家,會發(fā)現(xiàn)心湖的安寧。
圖二攝影 冬瓜
云的靈動怎少得了靈動的配角,或是歡唱的鳥兒、綻放的花兒,又或是街上天真無邪的孩童、路口傳來的歌唱……無不是云兒動人的緣由。
人們唱著“ 云且留住,云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住?!痹谠颇希埔恢倍荚?,與天、與山、與人、與萬物同住。
攝影 冬瓜
城市里,人們早已失去了看云的心境。匆匆而往的步履,讓我們的生活沒有了停頓的間隙;繁雜的信息、讓我們失去了看云的耐心;有意無意的污染,讓云失去了靈動的色彩;滿地的高樓大廈,擋住了云的自在漂流。而到了云南,所有看云的心境都回來了。
云是有地方性的,云與人一樣,都沾染了地方的性格。沈從文《云南看云》里分析“中國北部的云厚重,人也同樣那么厚重。南部的云活潑,人也同樣那么活潑。海邊的云幻異,渤海和南海云各不相同,正如兩處海邊的人性情不同……云南的云給人印象大不相同,它的特點是素樸,影響到人性情也應(yīng)當(dāng)摯厚而單純?!?/p>
云南的云有一種單純的野性,瀟灑自在,無拘無束。在云南行走,人不自覺地平靜簡單起來,看云的心境也就純凈起來。
當(dāng)心境純凈時,自然是聽得見幽微的回響。
看著海水與湖水蒸發(fā),化為水蒸氣;水蒸氣聚而成云,升上天空;云兒遇見風(fēng),變成雨降下;雨兒灑向田間,匯入了溪流,又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湖泊與大海。紀(jì)伯倫說,“云的生命是分別與相見,是淚亦是笑?!比擞趾螄L不是呢?在一朵云里,理解了生命的狀態(tài)。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相傳漢武帝夢到了彩云,派遣使臣尋訪彩云,結(jié)果追到了云南這片土地,找到了七彩祥云。民國時期,西南聯(lián)大搬至云南,大哲學(xué)家馮友蘭的女兒宗璞自豪地寫道:“云南這個名稱,據(jù)說始于漢代,因彩云出現(xiàn)而得此名。有誰真正看到過彩云?如今有我?!苯袢詹试浦?,又現(xiàn)七彩祥云,歡喜了整個四季。
都說云兒變幻無窮,可無論昔日,還是今時,云的善意與夢幻從未變過。
云,興許是云南的語境。但云,也可以長在每個人的心上。
親愛的人們吶,我們都會遇見恰好的一朵云。如果遇見它,就沉浸在它的語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