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5日
農(nóng)歷二月二十
清明
清明
春分之后,谷雨之前,是為清明。
《歷書》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為清明,時萬物皆潔齊而清明,蓋時當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因此得名。
清明,是國人祭奠逝者、緬懷先祖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充滿了惆悵和傷感。普通人年復一年地在這個日子祭奠祖先,而在作家們的筆下,或會表達出的悠悠懷念,或會傳遞出抹抹春色,讓我們對這個特殊的日子增加了幾分震撼與感動。
作家筆下的清明時節(jié)
QINGMING
豐子愷:清明掃墓當做無上的樂事
“每到一個墳上,除對祖宗的一桌祭品以外,必定還有一只小匾,內(nèi)設小魚、小肉、雞蛋,酒和香燭,是請地主吃的,叫做拜墳墓土地。孩子們中,誰先向墳墓土地叩頭,誰先搶得雞蛋?!?/p>
清明三天,我們每天都去上墳。第一天,寒食,下午上楊莊墳……正清明那天,上大家墳。這就是去上同族公共的祖墳。墳共有五六處,須用兩只船,整整上一天。同族共有五家,輪流做主。
我們終年住在那市井塵囂的低小狹窄的百年老屋里,一朝來到鄉(xiāng)村田野,感覺異常新鮮,心情特別快適,好似遨游五湖四海。因此我們把清明掃墓當做無上的樂事。
——選自豐子愷散文《清明》
巴金:唯一的掛念
“她離開我十二年了。十二年,多么長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門口,眼前就出現(xiàn)一張笑臉,一個親切的聲音向我迎來,可是走進院子,卻只見一些高高矮矮的、沒有花的綠樹。”
——巴金《再憶蕭珊》
梁實秋:放風箏很有趣
我對放風箏有特殊的癖好,從孩提時起直到三四十歲,遇有機會從沒有放棄過這一有趣的游戲。
在北平,放風箏有一定的季節(jié),大約總是在新年過后開春的時候為宜。
這時節(jié),風勁而穩(wěn)。嚴冬時風很大,過于兇猛,春季過后則風又嫌微弱了。
開春的時候,蔚藍的天,風不斷地吹,最好放風箏……放風箏時,手牽一根線,看風箏冉冉上升,仿佛自己也跟著風箏飛起了,俯瞰塵寰,怡然自得。
——選自梁實秋散文《放風箏》
楊絳:陰陽殊途,卻難斷摯情
“我撫摸著一步步走過的驛道,一路上都是離情。”
——楊絳《我們仨》
葉圣陶:跪拜已不是必須做的事
逢到節(jié)令,我們依著老例祭祖先……從前父親跟叔父在日,他們的跪拜就不相同。容貌顯得很肅穆,一跪三叩之后,又輕輕叩頭至數(shù)十回,好像在那里默禱,然后站起來,恭敬地離開拜位。幾個孩子有時跟著我拜;有時說不高興拜,也就讓他們?nèi)ァ?/p>
——選自葉圣陶《過節(jié)》
老舍:種樹比燒紙更要緊
清明到了
處處桃紅柳綠
且別忙著去燒紙吧
最要緊的還是種樹
——選自老舍小詩《清明》
張恨水:催人淚下的天籟
清明祭墳的詩可謂數(shù)不勝數(shù),卻有一首,據(jù)說是一個農(nóng)村漢子跪在墳前的呼喚,堪稱民間絕唱或曰天籟:
“今日是清明,你的兒子來祭墳??抟宦?,叫一聲,兒的聲音娘慣聽,為何不答應?”
這短短幾聲“天籟”,真是感人至極,催人淚下。
——張恨水先生在《清明二題》
周作人:祭祀,并作春游
“清明前后掃墓時,差不多全家出發(fā),舊時女人外出時頗少,如今既是祭祀,并作春游,當然十分踴躍。掃墓時候常吃的還有一種野菜,俗稱草紫,通稱紫云英?!?/p>
“草紫苗鮮作夕供,船頭滿載映山紅?!?/p>
——周作人《上墳船里》
余秋雨:媽媽
“媽媽,這次,您真要走了嗎?鄉(xiāng)下有些小路,只有您我兩人走過,您不在了,小路也湮滅了。童年有些故事,只有您我兩人記得,您不在了,童年也破碎了。我的一筆一畫,都是您親手所教,您不在了,我的文字也就斷流了。媽媽,您知道嗎,您有多重要!”
——余秋雨《伺母日記》
賈平凹:三周年里的煎熬
《歷書》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為清明,時萬物皆潔齊而清明,蓋時當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因此得名?!?/p>
清明節(jié)是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也是重要的祭祀節(jié)日之一。
這一天,我們會祭拜先祖、為逝去的親人掃墓。
這樣的日子里,我們內(nèi)心總是盈滿思念。
算一算,再有20天,我媽去世就三周年了。
三年里,我一直有個奇怪的想法,就是覺得我媽沒有死,而且還覺得我媽自己也不以為她就死了。我媽跟我在西安生活了14年,大病后醫(yī)生認定她的各個器官已在衰竭,我才送她回棣花老家維持治療。每日在老家掛上液體,她也清楚每一瓶液體完了,兒女們會換上另一瓶液體的,所以便放心地閉了眼躺著。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她閉著的眼再沒有睜開,但她肯定沒有意識到從此再不醒來。因為她躺下時還讓我妹把給她擦臉的毛巾洗一洗,梳子放在了枕邊,系在褲帶上的鑰匙沒有解,也沒有交代任何后事啊。
三年以前我每打噴嚏,總要說一句:這是誰想我呀?我媽愛說笑,就接茬說:誰想哩,媽想哩!這三年里,我的噴嚏尤其多,噴嚏一打,便想到我媽了,認定是我媽還在牽掛我哩。我更是覺得我媽還在,尤其我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家里,這種感覺就十分強烈。我常在寫作時,突然能聽到我媽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聽到叫聲我便習慣性地朝右邊扭過頭去。
從前我媽坐在右邊那個房間的床頭上,我一伏案寫作,她就不再走動,也不出聲,卻要一眼一眼看著我,看得時間久了,她要叫我一聲,然后說:世上的字你能寫完嗎,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嘛。現(xiàn)在,每聽到我媽叫我,我就放下筆走進那個房間,心想我媽從棣花來西安了?當然房間里什么也沒有,我卻要立上半天,自言自語我媽是來了又出門去街上給我買我愛吃的青辣子和蘿卜了,或許,她在逗我,故意藏到掛在墻上的她那張照片里,我便給照片前的香爐里上香,要說上一句:我不累。
整整三年了,我給別人寫過十多篇文章,卻始終沒給我媽寫過一個字,因為所有的母親,兒女們都認為是偉大又善良,我不愿意重復這些詞語。我媽是一位普通的婦女,纏過腳,沒有文化,戶籍還在鄉(xiāng)下,但我媽對于我是那樣的重要。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雖然再不為她的病而提心吊膽了,可我出遠門,再沒有人哆哆唆唆地叮嚀這叮嚀那,我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該送給誰去。
在西安的家里,我媽住過的那個房間,一切擺設還原模原樣,我一次又一次難受著又跟自己說,我媽沒有死,她是住回鄉(xiāng)下老家了。今年的夏天太濕太熱,每晚被濕熱鬧醒,恍惚里還想著該給我媽的房間換個新空調(diào)了,待清醒過來,又寬慰自己,我媽在鄉(xiāng)下的新住處里,應該是清涼的吧。
三周年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我準備著香燭花果,回一趟棣花了。但一回棣花,就要去墳上,現(xiàn)實告訴我我媽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陰陽兩隔,母子再也難以相見,頓時熱淚肆流,長聲哭泣。
—— 賈平凹《寫給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