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8月18日，在哈爾濱發(fā)生過一起極為嚴重的沉船事件：當時423號游船上的238名乘客在這起事故中全部落水，最后卻只有67名幸存者，而其余的171人不幸溺水死亡，且死亡人員中多達43個兒童。當時這件事情在哈爾濱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即便是如今過了30多年，很多當?shù)厝颂峒按耸?，都不免心有余悸?/p>

很多人通過新聞報道，以為這起事故只是因為游船超載導(dǎo)致的。但其實，這起悲劇的背后還有三個真正的罪魁禍首：公然在船上打架鬧事的46號客船水手屈樹亭和他的朋友市愛國小學(xué)工人–吳云東，以及光顧著打架，擅自離開駕駛室的輪機員張洪仁。今天，就讓我們詳細地了解一下這起松花江航運有史以來最嚴重、最悲慘、影響最大的惡性事故的始末。

沉船的誘因

相信很多哈爾濱人都知道在哈爾濱市區(qū)的松花江北岸有個叫做太陽島的風景區(qū)。作為5A的景區(qū)，太陽島風景秀麗，氣候適宜。夏天，綠意盎然，歐式別墅氣派華麗，是當?shù)厝耸走x的避暑圣地。冬天，白雪皚皚，寂靜無聲，堪稱是雪的世界。在80年代，無論是當?shù)厝诉€是來到哈爾濱的外地人，都極愛去太陽島游玩。

不同于如今可以坐公交或過索道前往太陽島，那個年代的人，通常是選擇坐輪船。畢竟哈爾濱市區(qū)到太陽島，就隔著一條寬闊的松花江，走水路既便宜又方便。出事那天恰逢周日，孩子們都鬧著家長帶去太陽島游玩，登船人數(shù)竟是平時的兩倍之多。不過很多游客也都是來自道里，動力，香坊以及南崗等哈爾濱本地的，外來的游客占少數(shù)。

當時那個年代也沒有什么私人承包的游船，游船一般都是歸屬事業(yè)單位，而這次出事的423號游船正是哈爾濱市交通局航運公司旗下的。從哈爾濱市區(qū)出發(fā)，渡過松花江到達太陽島的這段路倒是相安無事。甚至一路上，游客們伴著松花江上吹起的涼爽的江風，都有說有笑的，好不熱鬧。哪有人想到，今天自己將命喪于此。

游客們在太陽島上也算玩的盡興，到了下午2點50分左右，疲憊的人群看到靠在太陽島碼頭的423游船紛紛一涌而上，想要早些回家休息。但是，這次的返程423游船非但沒有將他們送回市區(qū)，反而讓他們把命都丟了。

這里需要說一下沉船的一大誘因：超載。按照當時船只的規(guī)章制度，423號船的載客量是148人，也就是說超過了這個數(shù)，船體的重心就保證不了，極其容易造成翻船。而當時興許是游客們在太陽島游玩過后，都身心俱憊，看見船就一窩蜂地擠上去了，以至于當時423游船的實載人數(shù)多達238人，超載率高達61%。這也就難免后來會發(fā)生如此悲劇。

事實上，這艘兩層的游船，上下兩層船艙的人數(shù)也是有明確的規(guī)定的：船的上艙，規(guī)定人數(shù)是45人，但實際載客量有150人左右，而下艙定員103人，實載了60人左右。甚至還有20多個人直接站在了下艙的甲板上。這樣的人員分布直接造成了船體的重心上移，且超載又使得船體吃水嚴重，船體下沉已不可避免。

但其實超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掌舵人的玩忽職守以及工作上的不專業(yè)?？赡芎芏嗳硕及l(fā)現(xiàn)了，在文章的開頭，提到的當時駕駛室的駕駛?cè)藛T是一位名叫張洪仁的輪機員。實際上，輪機員和駕駛員的專業(yè)技能也有著天差地別。

一般來說，能夠掌舵的船只駕駛員都是經(jīng)過了嚴格的技能訓(xùn)練的，他們能在水上乘風破浪，在水下甚至是浪里白條。但是輪機員卻是不同的。輪機員一般都是沒什么駕駛經(jīng)驗，只需要負責對船上的機械進行定期的檢查和維護。要是機電設(shè)備出了問題，一般都是輪機員的活?？偟膩碚f，輪機員的本職就是保證船舶安全和防止發(fā)生污染事故。

無論在什么環(huán)境下，各司其職才是對工作的最大的負責。但是壞就壞在，那天偏偏出了讓一個沒什么駕駛經(jīng)驗的輪機員來頂班駕駛員的岔子。

當時，423號游船停在太陽島港口，還未到返航的時候。輪機員張洪仁走進駕駛室，想要和當時正在值班的駕駛員李廣州聊會天。當時李廣州正趴在一旁，一臉倦態(tài)。張洪仁就問他究竟怎么回事，李廣州答道：“從上午工作到現(xiàn)在，我還沒吃飯呢。這不，餓得不行了。”

張洪仁立即對他說道：“那還得了，你趕緊去吃口飯吧，這趟返航我來負責?！崩顝V州面露難色，問他：“你行嗎？你連駕駛室的方向盤都沒摸過幾回，萬一出事了咋整？”一聽這話，張洪仁就不樂意了，他剛還喝了點小酒，整個人顯然是微醺的狀態(tài)， 逞強著說：“包在我身上，正好趁這次機會，還能讓我過過掌舵的癮！”

李廣州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旁邊的水手李某一看李廣州要去吃飯了，饑腸轆轆的他也按捺不動了，也想找個人頂班。不過，他還算規(guī)矩，先向上面申請了調(diào)度，讓他們安排個水手過來頂替他的位置，然后才和李廣州下船吃午飯。

但是，那個臨時安排的水手和張洪仁一樣，半斤八兩，只是個打醬油的。他對船只并不熟悉，充其量只能算是個湊數(shù)的。而正常來說，一艘輪船的編制人數(shù)至少也得是3個人。如今這艘超載的423號游船，卻是由一個吊兒郎當?shù)妮啓C員張洪仁和一個對船只毫不熟悉的臨時水手把關(guān)，這正是沉船悲劇的一大源頭！其中也反映出了當時船只管理方面的混亂不堪！

兩個痞子和人打架，掌舵者從駕駛室出來參與，導(dǎo)致全船游客落水

倘若當時駕駛室的張洪仁能夠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地在待著駕駛室顧著游船，或許悲劇也不至于發(fā)生的如此凄慘。但偏偏，這個張洪仁就是個愛鬧事的主，看熱鬧不嫌事大，硬是把全船的人都給禍害了。

當時船上有個叫屈樹亭的男性，他是市航運公司46號客船的水手。那天，他也去了一趟太陽島，看見停在港口的423號游船，就拉著朋友吳云東—市愛國小學(xué)的工人一起坐船返回市里。

下午的松花江風景更是別致。屈樹亭和吳云東兩人不肯老老實實地待在船艙里，而是走到船首的甲板處吹吹江風，看看風景。湊巧的是，當時正在船上公干的市航運公司安技科科長胡義一下子就看到了兩人，于是立馬就讓他們進去。

其實稍微懂點水上作業(yè)的人都知道，在船只航行期間，是不能站到船首的甲板上的。其一是人很容易被螺旋槳打傷，其二是船首重量加大，容易使船只傾斜，造成翻船。而作為水手，屈樹亭在員工培訓(xùn)時肯定也是知道這項規(guī)定的。

但是，他看見下艙的甲板上都已經(jīng)站著20多個游客，自己作為水手難道還不能有點特權(quán)嗎？胡義這樣做，分明是公然讓自己在朋友面前丟了面，自己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于是，屈樹亭和吳云東兩人愣是不聽勸，繼續(xù)站在甲板上嘻嘻哈哈地聊天，完全不把胡義放在眼里。作為領(lǐng)導(dǎo)的胡義一看這兩個人的架勢，立馬就來氣了。他沖到兩人身邊，想要再次勸阻一番。誰料，血氣方剛的屈樹亭和吳云東兩人不僅不肯買單，反而像地痞流氓一般，抓著胡義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而這一切都被駕駛室里的張洪仁看在眼里。實際上，這個胡義，張洪仁也是認識的。兩人作為同一單位的，算是朋友關(guān)系。而且這個水手屈樹亭，因為兩人都是有點心高氣傲，所以向來都不太對付。

本來一開始看見胡義和屈樹亭等人發(fā)生爭執(zhí)，張洪仁也只是圖個看熱鬧的心理，在邊觀望。但眼看這架勢變得越發(fā)不對勁了，屈樹亭等人竟然直接對胡義動粗，以多欺少。這還能忍？加上張洪仁上船之前還喝了點小酒，怒火中燒的他做出了他一輩子都得用生命去悔過的舉動—離開駕駛室。

眼看著胡義已經(jīng)被揍得不成人樣了，張洪仁松開手上的方向盤，沖出駕駛室，加入到這場打斗中。正當這伙人打的天昏地暗的時候，這艘滿載游客的船只卻發(fā)生了意外。

因為無人掌舵加上船上眼中的超載量，整艘船失去了平衡，423號船在松花江上仿佛一縷浮萍，再也找不到根。水花不斷拍打著船體，船只因為超載嚴重加上船上人數(shù)過多，吃水嚴重，重心上移，頭重腳輕，開始劇烈地搖擺起來。

一開始，船只是向右傾斜，但因為剛才四人打架時，游客們紛紛聚到了船只左側(cè)，以至于船越發(fā)左傾。漸漸地，左后艙開始不斷進水，嚇得船上的游客慌亂不已。其實很多北方人都是旱鴨子，不怎么會水性。想到一旦落水就是死亡，船上哀嚎不斷。

發(fā)現(xiàn)船只的異樣后，張洪仁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心里直呼大事不妙，便立馬跑進駕駛室，想要進行補救。但是，作為輪機員的張洪仁，并沒有駕駛資格，遇到這種突發(fā)情況，他壓根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情急之中，他再度壞事，犯下大錯。

按說船只出現(xiàn)翻船的趨勢，正確的做法應(yīng)該是減速慢行，至少先把船穩(wěn)定下來再說。但是，沒有任何駕駛經(jīng)驗的張洪仁，看到船向左邊傾斜的厲害，就想當然地想往右邊使勁，以為這樣就能平衡船只。只見他猛地向右邊猛打船舵，試圖將船穩(wěn)住。

但是他這一操作，該船的速度不降反升，船體傾斜地愈發(fā)嚴重。甚至因為船頭的翹起，一些游客直接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落入水里。而隨著剛才江水不斷滲入座艙， 船只終于在一陣猛烈的搖晃中，開始下沉。下午3點05分，船上的238名游客，全部落入水中。

松花江作為中國水量第三的江，水流湍急。盡管當時423號游船距離南岸只剩下短短的357米，但是因為江中的水足足有4米深，加上很多人都是旱鴨子，甚至里面還有好多年幼的小孩，他們無論怎么努力，就是到不了岸邊。

事實上，這艘出事的游船附近是有其他的船只出沒的。當時同公司的425號游船正巧也在這段河域航行，它距離423號游船只有100米。該船的游客看見這238名游客在水里無助的樣子，不禁尖叫起來，想幫他們一把。當時，將所有人拉上船是不大可能的，因為425號也是超載船只，倘若一下子再多出這么重量，大家都要完蛋。

于是船上的人紛紛向他們?nèi)尤ゾ壬?，救生衣之類的工具，自發(fā)地進行救助。但是大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畢竟425船上只有40件救生衣和4個救生圈，而落水的游客卻有200多人。

不會水性的游客在江中奮力地撲哧著四肢，不想太快沉沒，卻反而因為動作過猛在水里起起沉沉，失去了平衡。后來根據(jù)當?shù)氐哪康恼叻Q，當時的松花江面，從遠處看上去，就像是飄著很多西瓜蓋在水里一上一下的，仔細一瞧，才知道原來是一顆顆人頭。

發(fā)現(xiàn)沉船后，無論是水上作業(yè)的船只游艇，或是岸上的居民，均自發(fā)地組織了救援活動。當時圍過來的大大小小的船只都有10多艘了，還有一艘在進行巡邏工作的摩托艇也馬上趕了過來。凡是會點水性的人，都跳入了松花江，救助這些受難者。

據(jù)說有個哈爾濱某企業(yè)的工人，出事那天正在江邊駕著小船打魚。但他發(fā)現(xiàn)落水的游客后，立馬就劃過去了，靠著這艘小漁船救起來了好幾個游客。后來，政府得知了他的英勇事跡之后，還將他樹立為先進的典型。

但是，盡管如此，這起沉船事故最后的結(jié)局卻依舊觸目驚心，讓人嘆息。

尾聲

在這起8·18哈爾濱沉船事件中，載客量兼落水者共有238人，其中死亡的共有171人，獲救的有67人，其中僅有8名兒童。在這171人中，共有128名成年人和43名孩童。他們大多是不會水性，而即使手邊有救援隊伍拋來的救生衣和救生圈，丈夫會選擇給妻兒，男性會選擇給女性。他們都不想彼此死去，最后卻都不盡人意。

在423號游船出事以后，黑龍江省航運局就聯(lián)合當?shù)氐脑齑瑥S、市防汛辦以及建橋指揮部一起，不間斷地進行了一天一夜的打撈工作。但因為此次沉船事件失事人數(shù)過多，后來警還派出了近千名警察進行配合。直到8月19日下午 3點55分，打撈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當尸體一具具地從水里撈起的時候，在場的人震驚地都說不出話來了。知道難逃一死，緊緊相擁的夫婦，為了讓女同事多一絲生存的機會，將救生圈扔給女同事，自己卻溺水死亡的那些男同胞們，都是那么地讓人動容。

據(jù)說當時有個年僅6、7歲的小女孩的尸體，是直接被救援人員用打撈的鐵鉤給撈上岸的。甚至女孩的肩胛骨都已經(jīng)外漏，場面十分凄慘，讓人不忍直視。

如此一來，究竟是在水里不肯放手，一起溺亡的人更可悲，還是得救后被送往醫(yī)院的高壓氧艙進行救治，醒來后卻發(fā)現(xiàn)家人已經(jīng)不在了的人更可悲呢？但其實還有人最后連尸體都不知去向。盡管打撈遺體的時候，各個部門共投入了14只打撈船，但是這遇難的171名乘客，卻只有161人重見天日。而剩下的那10名遇難者，或許將永遠地沉沒在松花江中。

但是，更加諷刺的是，這起沉船事件的肇事者：挑事的水手屈樹亭和其朋友吳云東，以及擅自離崗、玩忽職守，參與打架的輪機員卻因為擅長游泳而活了下來。最后，屈樹亭作為主犯，被判以死刑，而他的朋友吳云東被判處死緩。

當然，對于船只超載以及工作人員之間隨意頂替崗位，相關(guān)單位也是要負責任的。所以，哈爾濱市交通航運公司的經(jīng)理、客運隊隊長，以及423號游船原本的駕駛者李廣州均被判處4到5年的有期徒刑。

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那個本應(yīng)該嚴懲的輪機員張洪仁卻只是以交通肇事罪的罪名判處了有期徒刑7年。要知道，如果沒有這個喝了酒還敢擅自頂替駕駛員違章駕駛、看熱鬧不嫌事大，遇到打架連船的方向盤都不顧、出了事還火上澆油的張洪仁，即使423號游船超載，也不至于會有那么多人遇難。不過即使張洪仁出了監(jiān)獄，午夜夢回的時候，想到那些遇難者在水中掙扎的模樣，想必心里也是痛不欲生。

哈爾濱沉船事件所造成的死亡人數(shù)之多、影響之大、范圍之廣和后果之嚴重，都是國內(nèi)內(nèi)河航運史上前所未有的。通過這起事故，每一個人都該明白，在其位謀其職，各司其職是各行各業(yè)的準則，否則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