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魯從娟
去婆婆家,在院里圍著那些綠油油的蔬菜看上半天。我扒拉著藤蔓,摘下一個正值妙齡的小黃瓜,“咔嚓”一口,脆爽鮮美。又在萬綠叢中發(fā)現(xiàn)一個紅彤彤的西紅柿,伸長胳膊手到擒來,立馬入口,酸酸甜甜。我有多久沒有親手從鮮活的植株上摘下一個瓜果了啊!
到了飯點,婆婆在院子里摘了些菜,薅了把小蔥,轉(zhuǎn)身回屋,開始叮叮當當做飯。家有小菜園,方便不說,主要是新鮮,蔬菜采摘下來秒入鍋,讓舌尖享受到蔬菜的最佳味道。
小時候,我天天享受這樣的好滋味,每天都能吃到自家園里現(xiàn)摘的蔬菜。每到夏季,菜園里綠油油的,什么瓜果蔬菜都有,韭菜、菜豆、西紅柿、茄子、辣椒、蕓豆、大蔥、生菜等,蔬菜家族成員一樣不缺??赡菚r缺油少鹽,罕見葷腥,母親無法把那些蔬菜做成精致的花樣菜品,都是粗略加工,簡單搭配,做成清脆爽口的涼拌菜。
摘一些青紅辣椒,薅一把大蔥,水一沖,粗切簡剁,挖幾勺自家做的豆瓣醬一拌,就是一盤下飯菜。黃瓜與洋蔥,被母親撮合在了一起。那時種的是大刺黃瓜,長長的,四五根能拌半盆菜。黃瓜洋蔥都切成方塊,不用鹽,唯一的調(diào)味料還是豆瓣醬。母親端著盆顛幾下,晃幾圈,干脆把小盆端上桌。有了這盆下飯菜,什么稀湯寡水的苞米飯,難以下咽的餅子片片,都能輕松下肚。
麥收時節(jié)收獲土豆,必須趕在雨季來臨之前,把土豆全部摳來家。那段日子,家里遍地都是土豆,過道里、水桶里、紙箱里、簍子里,全是土豆。餐桌上也是土豆當家,燉土豆塊、炒土豆絲、土豆面鹵等。烀土豆,母親專門挑小個兒的土豆烀,一次烀大半鍋。烀熟后,稍大一點兒的撿出一盆端上桌,小不點的喂豬。土豆蘸蒜泥,絕配。吃土豆,當菜又當飯。
“老來少”蕓豆可真能結(jié),母親幾乎每天都摘一簍兒。把蕓豆擇好洗凈,不用切,不用掰,囫圇個兒放箅簾上蒸熟,搗一碗蒜泥蘸著吃??曜訆A不趕趟兒,干脆下手拿起長長一根,慷慨地蘸一下蒜泥。那滋味,那吃法,真叫一個過癮!吃“老來少”,我喜歡把蕓豆扒開,先吃里面的豆豆。豆豆軟糯,微甜,鮮美,稱之為人間美味絕不為過。上菜的家什是大敞盤,上面有朵朵紅花圖案。蕓豆鼎盛時期,一天摘一簍子兒,頓頓吃,當飯吃。
我家園里的茄子出落得胖乎乎、暄騰騰、油亮亮。不削皮,蒂把掰去,蒸熟,放蒜泥和醬油涼拌來吃。有時候不涼拌,來個更省勁的,把蒸熟的茄子撕成一綹綹的,蘸著蒜泥吃。整根蒸著吃的,還有菜豆、蕓豆等,吃法和茄子一樣,蘸蒜泥。沒有別的調(diào)味料,一味蒜泥足矣。
夏末,韭菜秀出苔。掐韭菜苔一般都是我的活兒,捏起一根,從底部掐下來,一會就能掐一把。韭菜苔切段,放點蝦皮,撒點鹽一拌就上桌。
馇燉末兒,或吃豆腐時,母親就剁一盤青紅辣椒碎,里面還有大蔥、黃瓜、香菜,都切細末,淋點醬油,放點豆瓣醬拌勻。這盤好就頭,是燉末兒與豆腐的絕配。
母親做的那些涼拌菜,不沾半點油星兒,調(diào)味料只有豆瓣醬、醬油或大蒜,可味道卻是那么鮮美。許是因那個年代物質(zhì)匱乏,人的味蕾單純,容易滿足。不過以前的蔬菜也的確有蔬菜味兒,都是涼地自然生長的,不打藥,施有機肥,蔬菜吃起來有一種自然鮮。
這個夏天,我要循著記憶,把母親曾經(jīng)做的那些涼拌菜都翻找出來,挨個兒做著吃。